總的來說,先是四月之殤三週年,熱雷米和岑今都回了卡隆。
然後是熱雷米在法國被謀殺,上帝之手的出現和熱雷米的死捱得很近,說不清先後,推論起來,應該在後——因為一個組織的聲名漸起,著實需要時間。
再然後就是岑今的社評風格突變,用麋鹿的話說——之前是吃麵包牛奶的,後來是吃槍子的,突突突往外噴,根本也不怕得罪誰。
這先後順序想告訴他什麼呢?還是說,他根本是落水者,在做垂死掙扎,徒勞抓住的,都是浪面上的浮沫?
衛來焦灼到有些暴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過夜半,漫天張開淅淅瀝瀝的雨聲,他才漸漸睡去。
這個夢不安穩,上來就是天翻地覆,濁浪滔天,那條偷渡船在白浪裡顛簸,衛來掙扎著上到甲板的時候,正看到岑今的畫架和畫紙被暴風吹散,單薄的紙張被風撕扯著在船上亂飄,每一張上都有編號,畫紙上,一張張卡西人的臉,面目悲哀。
衛來吼岑今:“浪太大了,你過來我這裡!”
岑今站著不動,下一刻,船身傾側,岑今摔翻在甲板上,一路滾下船舷。
衛來衝了過去,在她身子墜下的剎那,伸出手臂,死死握住她的手。
再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伸出的,是左臂。
好像有一股電流,從腕根到肘心,那條手臂忽然不聽使喚,一直顫抖,手上的勁力漸漸缺失,岑今的手慢慢從他掌中滑脫……
衛來驟然睜眼。
室外大雨滂沱,電閃雷鳴,但他分明聽到了裹挾在密集雨聲裡的車子引擎聲響。
衛來再無猶疑,翻身下床,幾乎是直衝出去的:有微弱的光亮,在盤山路的拗口處一晃而逝。
衛來腦子發炸,下一瞬衝到岑今門口,兩個守衛過來攔他,他揪住一人脖頸,狠狠用他的頭撞向另一個,把兩人撞跌在一處之後,一腳拽開門,撳亮了燈。
床上被褥凌亂,但沒有人。
桌上,有金色的鏈子半垂,那個裝著粗製口紅的貝殼半開,膏體明顯凹少了些,有人用過。
衛來全身的血幾乎都衝上了腦子,身後有腳步聲,他回頭去看。
是刀疤,顯然是冒雨回來的,身上溼了大半,說:“衛先生……”
衛來不等他說完,暴怒的獅子般衝上去,直接將他掀翻在地,一隻手狠狠鉗住他咽喉。
問:“人呢?”
刀疤艱難吐字:“轉……轉移了。”
“轉移了,還是去行刑?”
刀疤不回答,反而笑起來,衛來恨得幾乎咬碎牙齒,一拳砸在他臉側。
刀疤嘴裡出血,吃吃笑著:“就……就怕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我們提前轉移,看……看來是對的。”
衛來揪住他衣領,把他拎起來:“你說過,是明早十點公佈宣判結果!”
刀疤斷斷續續:“是……是啊,我們明早十點會公佈宣判結果,沒……沒騙你,但庭審結果,當庭就已經有了……”
“把車子叫回來,有車載電話嗎,叫回來!”
刀疤側過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我沒這權力。”
衛來說:“好,你自找的,你記著,你自找的。”
他撇下刀疤離開。
刀疤撫著喉頭,掙扎著坐起來,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可可樹一邊套衣服一邊探頭進來:“衛呢,我聽到他起來,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刀疤看著可可樹,臉色忽然白了,嘶啞著聲音吼:“恩努先生,快,恩努先生!”
——
衛來血紅了眼,但是腦子沒亂。
到後進時,他放輕腳步,先到門邊,聽了一下里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