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陽光從開著的門口灑進來,溫軟而美好。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帶著病態的蒼白,根根骨節分明,只有他知道,這隻手染了多少鮮血。
少女坐在大大的書桌後,手執狼毫筆專心寫著什麼,白皙的容顏在日色中蒙上了一層暖意。那個少女,他不認識。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抬頭看來,微微一笑,笑容溫軟而繾綣,她說,&ldo;恭喜你,重獲新生。我叫月嬋,是暮顏的師姐。&rdo;
新生。他為這個詞微微笑起來,弧度有些生澀,他不常笑。
&ldo;暮顏呢?&rdo;他問,聲音沙啞地嚇了自己一大跳。
書桌後的少女微微一笑,眼神莫測,直截了當地說道,&ldo;病了。&rdo;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毒發
暮顏病了。
那日夕照帝離開幾乎是半個時辰後,南瑾就毒發了。這遠遠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之外,而如今的顏府,看著鬆懈,實際上沒有一個地方是不在掌控之下的。
南瑾根本不可能在身中劇毒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幾乎是立刻就有人將他攙扶著到了暮顏跟前……
那是南瑾第一次見到暮顏的臉色這般死灰慘敗,他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握住了他的脈搏,他知道自己已無生機,當下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很是疲憊的樣子。
他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些日子過得太過於溫軟,連日子都記差了。陽光下的溫度如此讓人眷戀,他不想在做回零,他只想做這個叫做南瑾的少年。
因為瑾,是美玉啊……
他不想告訴暮顏,自己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殺手,也不想告訴她,自己終將死去。因為組織裡給他們下的藥,名為風箏。
最美的名字,最毒的藥。
他擔心她難過,又擔心她不難過。
他看著暮顏,握著她的手,似乎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說完,暮顏就覺得,心臟的某一處被強烈地撕扯過去,摧枯拉朽般,撕裂了她全部的堅強。
他說,&ldo;對不起,暮顏。三月承諾,我要食言了。&rdo;
那是一種南瑾從來沒有用過的帶著點感情色彩的語氣,也是獨屬於南瑾的語氣。很淡,卻很深刻。不捨,卻又決絕。
暮顏全身的力氣突然被抽空。
早上還陰沉沉下著雨的天,這會兒卻是艷陽高照了。明晃晃地日光下,南瑾唇邊的血跡顯得突兀而刺眼。他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這會兒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所有的血色都在唇邊。
他這會兒閉著眼,很安靜。似乎睡著了。生命在緩慢地流逝,那種流逝清晰地你能感覺得到。
她俯下身,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南瑾,她把頭擱在他肩膀上,輕聲問道,&ldo;瑾,告訴我,這是什麼毒。&rdo;
南瑾知道自己中毒,所以那麼多次拒絕便也可以想明白了。
可是說完那句話之後,南瑾再無反應。閉著眼睛彷彿陷入了沉睡,連呼吸,都平緩地不似一個身中劇毒的人。
很安詳。
如何能告訴她?組織既然告訴了他們毒藥的名稱,那便是無論也找不到配方或者找不到解藥的。何苦去給了她希望和期待?於是,他假裝睡著了。
暮書墨聞訊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暮顏,她抱著那個自從出現後就和她形影不離的南瑾,沒有絕望、沒有悲慼,甚至,並不能感受到她的任何情緒。
卻無端讓人的心,猛地一沉。
大悲。無淚。連空氣都凝成了實質,壓抑地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