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書樓,瞧見埋首卷宗的公孫明德,他拱手說道:“相爺,打擾了。”
公孫明德抬頭,黑眸靜望著嚴燿玉。兩人相識多年,但是這麼多年來,從不曾見過他這般多禮、這種神色。
“嚴兄,請坐。”
“不敢。”嚴燿玉搖頭。“我不會久留。今日登門,只是來跟相爺說件事情。”他一字一頓的說道:“龍兒的事。”
公孫明德臉色一僵。
“我想問問相爺,是否知道,龍兒近日食不下咽,嘔吐不已,卻不肯就醫。她雖然逞強,不在人前掉淚,但是那雙眼,始終腫得像是核桃似的。”嚴燿玉緩聲說道,雙眼直視著公孫明德。
當初,他曾說過,要與龍無雙斷絕師徒關係,不過是口頭上的玩笑話。
他是龍無雙的師傅,十幾年來,看著這古靈精怪的小妮子長大、看著她到處闖禍、看著她鬧出事端、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嫁人,就是不曾見過,她如此難過的模樣。
公孫明德的視線不閃不避,緩緩點頭。
“我知道。”每天日落,他總隔著窗欞,聽著銀花報告一件件、一樁樁關於龍無雙的事。
他知道她的身子,愈來愈虛弱;知道她吃不下,連水都沾不得,嘔吐得虛脫無力——
嚴燿玉又問。
“敢問相爺,龍兒嫁進相府,不過是短短几個月的事。相爺是如何『馴妻』有術,竟能把龍兒整治到這種程度?”他薄唇上揚,卻不見半點笑意,說的話更是尖銳如刀。
公孫明德沉默半晌,聽進這番笑裡藏刀的指責,卻沒有發怒。
“我冤枉了她。”他說道,看著舒張的大掌,想起她在他掌下,哭泣的大喊著恨他、說她嫁錯了他。“我還打了她。”
嚴燿玉深吸一口氣,緊擰眉頭。在他觀念裡,打女人是最最不該的惡行,尤其是打自家妻子,那更是千刀萬剮的大罪。
“為什麼?”他追問,非問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公孫明德指著桌上的卷宗。
“因為那幾樁搶案。”他極為平靜,語調清晰平穩,像是在訴說著毫不相關的事情。“證人所指出的特徵、身形,以及所搶的貨品,全都符合她昔日慣常的行徑。那時,我尚未查出她不在場的證據。”
對於那幾樁搶案,嚴燿玉當然也曾耳聞。只是,他看著卷宗,卻沒去觸碰,只是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公孫,你這次不但是大亂,而且大錯。”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龍兒雖然任性,但仍是有分寸的。這麼多年來,你何時見過她曾經欺壓百姓?”
沒有!
公孫明德臉色一變,驀地想起,這麼多年來,龍無雙只跟官家周旋,從未做出擾民的舉動。
事實擺在眼前多年,他卻盲目得從未識清,在他眼裡,就只看得見她的任性、她的態意、她的膽大包天。如今,他身為她的丈夫,卻是未審就先判,擅自定了她的罪——
她說。
你以為,那是我搶的?
她說。
你現在是認定了那是我做的?
她說。
你覺得是我做的,那就當作是我做的好了!
她那夜的言語、神情,至今歷歷在目,公孫明德握緊拳頭,強壓住那陣湧上心頭的痛楚。她沾了淚的粉拳,曾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胸前,縱然如今淚早已幹了,但只要想起那一幕,他的胸膛仍會隱隱作痛,彷彿已被她的淚水灼傷。
嚴燿玉看著公孫明德的神情,再度嘆了一口氣。
“公孫,你聰明一世,但遇上這女娃兒,卻也糊塗一時。”旁觀者清,他早看清這對冤家,在次次爭鬥下,滋生蔓長的情愫。“你是動了真心,才會亂了分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