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裡,還是毫無動靜,門前的鐵索,仍是一步不讓,手裡烏黑的大刀,反射著暖暖冬陽。
然後,黃昏了。
陽光再度被雲層遮掩,天黑的時候,雪又再度飄落。
公孫明德依然動也不動。
他到底要站在那裡多久?!
龍無雙人在蓮花閣裡,心卻遠在門外。
從公孫明德來到客棧的那日起,她就曉得了,還特別派了鐵索去,故意擋著他,就是不肯見他的面!
萬萬想不到,他竟就在門前站定,不走了!
瞧見主子在外站著,銀花每次回到蓮花閣,總會忍不住提起。
“夫人,相爺還在門外。”
“夫人,下雪了。”
“夫人,天黑了。”
“夫人,天亮了。”
“夫人,雪融了。”
“夫人,又下雪了。”
“夫人,”銀花苦著小臉,小聲的說:“相爺仍站在外頭呢!”
曾經,她在銀花的攙扶下,走到客棧二樓的特等席,隔著窗欞往下瞧著。
窗欞下、客棧前,她可以瞧見,他較昔日瘦削的臉龐,以及堆在他全身上下、眼睫鬍渣上的層層白雪。
即使站在屋內,只要冷風稍稍竄入,她便要冷得發抖。連屋子裡都這麼冷,那麼站在雪地裡的他,肯定是冷得刺骨吧?
仍在疼著的心,有些軟了。只是,想起他對她的冤枉、他對她的不信任,他答應休妻時,那聲毫不猶豫的“好”,她的眼圈兒又紅了。
該死,她心疼什麼呢?他站在那裡久久不走,說不定只是要把休書親手交給她罷了!
“回去!”想到這兒,她氣得轉頭,不再理會他,回蓮花閣去了。
然後,又是一個黑夜,又是一個白晝。
“他走了沒有?”喝湯藥時,她假裝不經意的提起。
丫鬟們面面相覷,全都不敢回答,只有銀花站出來,用幾乎快哭出來的語氣說道:“夫人,相爺他——他——他還站在門口,一動也沒動,像個雪人似的。”嗚嗚,要是再這麼站下去,相爺肯定要凍死了。
龍無雙咬著唇,把湯藥給摔了。
“他為什麼不走?”
銀花抹著淚,無奈搖頭。“相爺說了,不見到您,他就不走。”
她恨恨的一咬牙,再也忍受不住了。
“好!我去!”龍無雙用力推開被褥,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出蓮花閣,直直往門前走去。
客棧門內,蒼白贏弱的龍無雙,終於走了出來。眾人更加緊張,個個伸長脖子、拉長耳朵,急著要聽聽這對夫妻的對話。
誰知,聽入耳的,就是句句責罵。
“公孫明德,你就這麼想休了我嗎?”她指著那個“雪人”,顫聲罵著。“為了要休了我,你寧願在雪地裡站上三天?連國事也不去管了?”
滿身是雪的公孫明德,只是望著她,並不言語。
這讓她更氣,眼眶兒卻不爭氣的紅了。“你的家訓呢?你爹說了什麼?國事為重,不得因私忘公!你全忘了嗎?”
黑眸緊盯著她,望著她蒼白的花容。站在這兒三天以來,公孫明德第一次動了。
他緩緩走向她,對她抬起手。
龍無雙卻伸手,拍開了他的手,氣得哭了出來,對他喊出真正的心意:“告訴你,休書我是不會籤的!”
“我沒有寫休書。”
“你壞了我一桌饕餮宴,害我只吃到一小碗素面。我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寫休書。”
“公孫明德,你休想如此輕鬆就甩開我——”
“我沒有寫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