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我們各自提著鞋盒回家。
屈太太與我的友誼最奇怪,她從沒來過我家,我也從不去她的家,兩人從來不去看電影,亦不在其他時間見面,根本不算是好友,但她幾乎把可以告訴我的私事,全部都說出來,一點也不保留。
對我的信任,令我感到壓力。
過兩日我第一次接到屈太太的電話。她撥到我寫字間來,說來說去,仍是覺得悶,仍然有解不開的結,仍然是怒負心漢,成篇說詞似苦情戲的對白。
我唯唯諾諾,推說開會,掛上電話。
她怎麼查到我的電話?
也許是從老師那裡。
最聰明的做法是馬上與她疏遠,另外找一個國語老師,但我有目的,我自願與她接近。
不不,我不是想問她借錢借首飾,也不是想從她那裡認識什麼達官貴人,公子哥兒,她也不見得會帶我進出什麼高貴場所。我另有目的。
她痛苦?唉,其實我又何嘗不痛苦。
唯一可以解嘲的說法就是她的痛苦是全職的,我的痛苦則屬半職。
因此我比她更加荒謬。
屈太太不斷與我說及她生活中的不如意。
「昨夜他八點鐘回來,換套西裝,又出去了。」
「天亮才睡,等我醒來,傭人說他早回公司,他的體力為何這麼強壯?恐怕一個女朋友還不夠吧?」
「報上說趙玲在夏威夷買了公寓房子,我知道,二十一萬美金,在威基基區,我都叫人查清楚了。」
「結婚十年,如今連我生日也忘記了,以前連丈人都有禮物。」
怨是怨得洗臉水都是苦的。
我照例每隔三分鐘「啊」的一聲,以示洗耳恭聽,虛偽得不像話。
在一個星期日下午,我約會趙玲。
是,事情有點複雜,我認識趙玲。
認識不止一兩年,她是我妹妹的同學,我幾乎看著她長大,又看著她丟下學業去唱歌,走紅,賺大錢。
當然,我沒有轉述屈太太所說的每一個字。
我只是再三向趙玲說:「她是不肯離婚的。」
「這個女人也真夠韌力,」趙玲非常煩惱,點起枝香菸,邊吸邊踱步,氣憤的說:「丈夫明明不要她,她還不肯放手,究竟要恁地?」
我靜一會兒,不出聲。
「她怎麼可以長久裝聾作啞?」趙玲逼尖著喉嚨。
我怎麼知道。
「這樣拖下去,我比他們兩夫妻都早崩潰。」
屈太太就是想這樣,叫趙玲知難而退。
我緩緩說:「趙玲,你不能淨怪屈太太,據我所知,屈先生從來未曾在妻子面前提過離異兩個字。」
「我不相信。」
我一怔,淡淡說:「那我倒成為一個來說是非的人了。」
「不不,曲姐,這件事是我請你幫忙的,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實在是急了。」
我說:「你自己想清楚吧,別人很難替你拿主意,這三年來你也沒有別的男朋友,正如你所說,拖下去,最吃虧的是你,你的青春很寶貴,你的時間最不經花,他們有什麼關係?老夫老妻,已經大半輩子過去了。」
趙玲用手掩著面孔。
外面那麼多年輕才俊,追求她的人不勝枚數,她卻偏偏要跟著屈氏。
屈先生若沒有岳丈的幫忙,根本不會有今天,他們兩家是世交,千絲萬縷,數十年的關係,要很強大的力量才能使他們拆開。
誠然,他喜歡趙玲,止於此,趙玲不應有非份之想。事實上她做到今天這種地步,儼然是屈先生的外室模樣,已經很不錯了。
要正式把屈太太廢掉,讓屈先生娶她,那是不可能的,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