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式的“招牌”笑相、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平實、開朗、熱情、健談、語速慢、反應快、話題多、心眼少、思維敏銳、談天論地、洋洋得意、愛管閒事,活脫脫京城普普通通又極具特色的“北京大爺”。可他那些作品,大氣、穩重、睿智,淵博的學識滲透在乾淨的文字裡,精妙的思維閃現於平凡的章句間,立意不僅僅侷限鄉土環境,境界明顯高過世俗生態,卻又堅決不端精英架式,拒絕一切晦澀式的故作高深,底蘊深厚,通俗易懂,深得京味文化之精粹。這個“北京大爺”與“文化學者”兩種人格特質相疊加的閻老,創作出一首首韻味濃郁的歌詞,讓我們明白了真正優秀的民族文化不單單矗立在宏大場景中,也常常閃現於街頭鬧市、衚衕里弄、尋常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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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略意境豐盈的多重疊加(3)
不說那,天壇的明月,北海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唱不夠那紅牆碧瓦太和殿,道不盡那十里長街臥彩虹。只看那紫藤古槐四合院,便覺得甜絲絲,脆生生,京腔京韻自多情……
同閻肅老師有過幾次交往,前些日子還到他家玩,剛進大院就見他拎著塑膠袋下樓倒垃圾。他每天規律地生活著,有松有緊、有忙有閒、有張有弛。千萬甭擔心他身上各種層面、有形無形的疊加會製造一堆沉甸甸的重量。相反,每一對疊加物彼此親密接觸後,立刻發生人格領域的“化學反應”。一縷青煙,嫋嫋而起。
“愛好”刺激生命無窮動(1)
北京魏公村某小區一幢普通居民樓內,電梯依然上上下下,傳統的步行樓梯卻有了它久違的踩踏者。不同的是,上樓人每兩步的時差明顯較長。她身子有點蹣跚,步履有點趔趄,一手撐腰,另一手扶著欄杆,丈夫半開雙臂圍護著她身體,偶爾幫襯一把,卻被她用手斷然擋開,區區幾十階,對她卻不啻十萬八千里。我相信,如果樓梯有生命的話也一定不忍卒看,恨不得主動收縮自身長度。事實上,樓梯只能永遠靜默,承載著一個希望!
爬樓者是蒙古族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德德瑪老師,她每天都要強迫自己做這樣的康復訓練。1998年4月,在“慶祝中日邦交正常化20週年”大型演唱會的現場,德德瑪突然感到舌頭僵硬不聽使喚,緊接著一陣眩暈,眼前模糊得只有觀眾黑壓壓的頭在晃動,勉強堅持唱完後,癱倒在地,不省人事。日方診斷說,她將全身癱瘓。
打擊因毫無先兆而更具殺傷力!接下來她將面對與患病前迥異的生存境況:主觀能動的身子變成被動受限的軀體,失去常人最寶貴的自由。一宗宗生活細節上的具體麻煩,會如白蟻般切切地咬噬著她以及相關親屬的精力。就算生理障礙尚不至逾越她的心理忍受底線,演員身份的德德瑪,也不得不接收一個足以對其意志構成“顛覆性”的事實:再沒機會重返舞臺唱歌了。
無疑,正常人遭遇癱瘓之災後,從事的工作必將被迫中斷。但把唱歌也草率地看成一種謀生職業,未免平庸了些。千萬別過濾掉“現實”本身沾著的“理想”光芒,緊盯蛋糕反而忽視了精美的奶油。藝術職業,是藝術家興趣愛好有所附麗的羽翼,我更願把歌唱當作德德瑪老師悅已悅人、愈演愈烈的興趣,窮其一生追逐、嚮往的愛好。
如今又意味著什麼?切入要害,點中死穴,享受“愛好”的權利被剝奪,這張優質的“興趣之皮”被硬生生扯了下來,誰能忍受那鮮血淋淋的殘酷呢?何況,橫禍恰恰分秒不差地墜落於德德瑪演繹自己愛好的唱歌途中,更讓結果彌散著一股悲劇氣息。她漫長的後半輩子,日常行動受阻能借助輪椅;事物不能自理可叫人代勞;身體機能下降會由醫生把控。但對唱歌的慾望長期積鬱在心,“愛好”找不到釋放渠道,只剩空落落的心情無依無著,幽靈般飄來蕩去,這一切到底如何舒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