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著牽著她,護著她走一段。可是他的一沐啊,平平靜靜走在歲月鋪就的道路上,偶爾轉身看他一眼,然後繼續自己的行程。
幾乎不犯錯,幾乎不撒嬌,幾乎??????幾乎不需要他。
是的,一沐小的時候不挑食,不需要他監督她吃飯。一沐上學成績不算頂好,但也沒不好到需要父親特別留意的地步。一沐不會跟任何人吵架,她只會安靜地看著別人生氣、跳腳。自然也不需要父親去操心她的人際關係。一沐安靜得可以讓人忽視她的存在,所以也沒有壞蛋去欺負她,不需要父親氣勢洶洶去為她出頭。一沐不喜歡與人過分親近,所以20年來從沒有哪個小兔崽子因為覬覦他的寶貝疙瘩而送上門來讓他斥責。一沐不愛說話,不需要父親傾聽她的成長、幸福、困惑。一沐對生活沒什麼額外的要求,不需要父親為此奔波。
他還記得,在一沐6歲前,總是在會緊緊拽著他的褲管,拽著他的衣角,拽著他的頭髮、拽著他的手,在過馬路的時候,在陌生的人群中,在安靜的黃昏散步的時候,在去幼兒園的路上??????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沐放開了她的小手。獨自摸索這個世界。
?你是什麼顏色的??
一沐覺得,不是隻有人才說話,只要你認真聽,就會聽見,大家都在說話。樹在說話,路燈在說話,鍋鏟在說話,小貓在說話…………你不用嘴就可以和它們交談。因為它們都會仔細聽。
一沐覺得人是有顏色的,只要只細看。這種顏色可比膚色豐富的多。爸爸是墨綠色。媽媽是絳紅色。大表哥是棉花色。胖教授是鵝黃|色。楚令看起來是紅色,其實不是。
那個人,那個地鐵站上遇到的人,是什麼顏色?一沐說不清。所以她一直在想。她很少這樣,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一沐騎著腳踏車,後座上是大表哥。
她掠過精品內衣店,裡邊穿著火紅內衣的塑膠女人在問:“是什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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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沐告訴她:不是火紅色。
她掠過熟食連鎖店,裡邊金黃的烤鴨在問:“是什麼顏色?”
一沐告訴它:不是金黃|色。
她掠過公園的矮牆,裡邊紫色的紫薇花在問:“是什麼顏色?”
一沐告訴它:也不是紫色。
大表哥半路下車。一沐繼續前行。遠遠的,學院的大門像怪獸的嘴巴,吞進一個一個色彩豐富的人。保護了學院大門20年的深綠色的警衛大叔,正堅毅地瞪著一個敢倚在學院大門口抽菸的人。
這個叼著煙的人,讓一沐有些慌亂。她朝一沐招招手。一沐慢慢上前。心裡有什麼東西在鼓譟著。
“她在笑。笑起來真好看。”那人外套上的一隻怪模怪樣的動物對一沐說著。
一沐對怪模怪樣的動物說:“是的,眼睛眯著,還有好看的笑紋。”
?一沐和秦聖(一)?
秦聖走在人群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一沐。
如同往常一般,一沐走向地鐵站的入口,往下看去,然後她看見了秦聖。
她站在那兒背對著黑漆漆的地鐵站入口,仰著頭,微眯著眼睛,像個對光明世界圖謀不軌的惡魔。
一沐和她擦身而過,繼續往前,突然而至的推銷報紙的聲音,讓一沐意識到,她應該馬上回頭。一沐在她短短的20歲的生命中,從沒像此刻這般思維敏捷,動作迅速。她推開了向她推銷報紙的大媽,繞過了一群睡意朦朧的中學生,像一個失控的火車頭往地鐵站的入口橫衝直撞。
然後,她看見了,看見秦聖迎著溫暖祥和的初冬朝陽,細長的手臂垂在身體兩側,整個人都籠照在金色的朝陽中。
她漆黑雜亂的頭髮,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