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尷尬得不能更尷尬。
許楠似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尷尬,淡淡頷首:“你好多了。”
他不是問她“你是否好些了”,而是用平靜篤定的口氣,淡淡地陳述事實,無形之中,讓人即便想要否認裝虛弱都不行。
還是這樣的性子。禾苗笑笑:“是。”
許楠看向一旁的小屏風、狼皮毯子、熱茶、小手爐,盯著就不挪眼。
何小二隻好乾笑:“將軍坐下歇歇吧。”
許楠淡淡頷首,走過去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見禾苗還站著,就指著自己對面的地兒道:“坐。”
禾苗原本是覺得尷尬,現下見他一副反客為主的樣子,膽氣也上來了,心想從前你是我的主將上司,我不得不聽你的,現在可不怕你。
她大步過去坐下,也給自己斟茶,問道:“將軍從哪裡來?”
“我從別宮來。”許楠長而舒朗的睫毛微微翕動,他沒有看向禾苗,而是專注地盯著桌面:“陛下命我去探太子,再問太子一些靖中的事。”
禾苗本就是來探望圓子的,聞聲便緊了緊手指,低聲問道:“他怎樣了?”
許楠捏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過了片刻才道:“不怎麼好,陛下打得很用力。”
禾苗的心情一下子不好起來,圓子和她其實是一種人,自小就被人捧在掌心裡,年少成名,是被人仰望的所在。
同時,也非常驕傲,受不得氣,丟不起臉。
可以這樣說,陛下打圓子一鞭子,相當於打普通人十鞭子。
別人是痛在身上,圓子是痛在心裡,精神上的痛苦遠勝於**上的痛苦。
她忙著想要去安慰照拂圓子,起身想要結束這場談話:“將軍深受陛下信重,想來事務極其繁多,我就不耽擱將軍了。”
許楠握在茶杯上的手指關節發白,唇角似是微微上翹,又似是微微下垂,最終,他沉聲道:“你是想去探望太子吧?我估計你是進不去的。”
禾苗倔強地抿著唇不說話。
何蓑衣也和她這樣說,本就是要懲罰她和圓子,帝后肯定不允許他們見面。
只是圓子和她已經拜過天地,已是夫妻,夫妻一體,他能為了她率隊出城引走敵兵,她自然也要與他同生死共存亡,榮辱與共。
許楠靜候片刻,不見她有任何鬆動,也就明白了。
他露出一個有些慘淡的笑容,鬆開茶杯,淡淡起身:“你保重。我還有事,先走了。”
禾苗沉默著行了一個禮,倒是何小二看不過去,主動送了許楠一截。
禾苗也不等何小二,徑自往山上爬去。
何小二送走許楠,又忙著去追她:“姑奶奶,你走慢一些好麼?出了汗,風一吹,再生病,家裡兩個老的不得把我的皮給扒了。”
走走停停,半個時辰之後,禾苗終於走到了別宮門口。
霧氣已經散去,到處溼漉漉的,陰冷潮溼得很。
把守別宮的乃是直屬重華的黑甲軍,素來以彪悍的戰鬥力、不給皇親國戚任何面子而聞名。
見了二人,守將也不過是板著臉走過來,一板一眼地行個禮,冷著臉問:“不知二位所來何事?”
禾苗道:“我來探望太子。”
何小二忙著堆笑說好話:“聽聞太子生病,不放心,過來瞧瞧,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守將果然是半點情面都不留:“陛下有旨,太子犯錯,非帝后旨意親到,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探望,二位請回吧。”
禾苗強硬地道:“如果我非得要看呢?”
守將“刷”地一下將佩刀拔出來,不懼生死:“我自知不是何將軍的對手,不過為陛下盡忠,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