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普天之下,就沒有幾個人彈得《廣陵散》!
四弦一聲,曲終收撥,紀筠熙輕撫琴絃,便是一曲奏罷,面上不含一絲喜怒,不摻雜一絲多餘的感情。
鍾離冰終於支援不住,渾身一軟,從房樑上跌落下來,隨即便是一口鮮血嘔出。
“你還好嗎?”紀筠熙上前去,扶起了鍾離冰。
鍾離冰握著紀筠熙的手臂勉強站起來,卻是下意識地扶住了帷帽。可那一瞬便有覺得是自己多想,紀筠熙並沒有見過她容貌,從來沒有。
“躺下略休息片刻吧。”紀筠熙扶鍾離冰到床邊,順勢便要伸手摘下她的帷帽。
鍾離冰握住紀筠熙的手腕,片刻便鬆了手。倒不如說是雙手根本用不上一絲力氣。
紀筠熙揭了鍾離冰的帷帽,將她安頓好。見她面頰和嘴唇俱是慘白,白得有些可怖,若非她一直眉頭緊鎖,這樣的面容,渾似屍體。就連紀筠熙的眼底,都不由得有了一絲波瀾。此番她仔細摸了鍾離冰的脈搏,到最後也只剩一聲嘆息。
紀筠熙在床邊焚了一爐安神香,走回琴前,靜靜坐下。輕撥琴絃,這一次是《清心咒》了。
隨著爐中香氣的蔓延和緩慢的琴聲,鍾離冰的眉頭終於漸漸舒展。紀筠熙偶爾會抬頭望她一眼,有些許嘆惋,更多的則是不解。紀筠熙不知道她成為大盜夜羅剎之前會是怎樣的人,也不知道她現在心中懷揣著怎樣不可言說的心事,只知道她還比自己小上近一歲,分明只是一個未及雙十年華的年輕姑娘,還有就是她靠練邪門武功強行提高功力給身體積下的虧空。
最後就是,呵呵,她留了一個江洋大盜在她的冷懷軒中靜養。
門前的風鈴輕聲響起,這一日無風,是有人來了。
紀筠熙看了看雙目緊閉的鐘離冰,又朝門口看了看,隨後端起一碟白色粉末,起身向門前走去。在門前,她取出火種,對著那白色粉末微微一碰,白色粉末便在電光火石之間燃燒殆盡,瞬間散發出一陣幽香,略有刺鼻。那香味似乎很沉,只是轉瞬便落下,不復存在。若是懂禮的訪客,便該明白這是主人送客的意思。
這確是一位懂禮的訪客,只輕聲對身邊之人吩咐了一聲:“既然如此,便是我們此番無緣,走吧。”
那是個男聲,聲音不大不小,很是清澈動聽,紀筠熙恰能聽見。
又是那個聲音響起,不過是漸漸遠去。“你有這樣的心思,思瑗不會不明白,她只是不好意思罷了。”
“那少爺呢,少爺還沒有心上人嗎?”是另一個聲音,比方才更遠些。
“這種事嘛,還是要順其自然。”已經幾乎遠得聽不清楚。
看來他們已經走遠了,也再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不知不覺,似乎已在門口聽了許久,紀筠熙這才攆著手中的香料回去,繼續開始彈那一首《清心咒》。
聽到琴音,水杉和覃曦不禁駐步。
一直以來水家的主人都是懂音律的,所以商隊的人也習慣了在路上稍待片刻。
“琴音動聽,我們不妨再略走近些?”覃曦提議。
“算了吧。”水杉搖搖頭,“朦朧之中聽聞此音有所感悟,若是走近了,恐怕便不復存在。”
漸行漸遠,不再能聞得琴音,水杉和覃曦踏上了馬車。雁過留聲,水家商隊在此處,只留下了兩行車轍。
紀筠熙縱是從中間斷開續彈,也絲毫沒有斷續之感,倒似一首樂曲的兩個樂章一般。
對她來說撫琴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不管是在聽軒,還是獨自一人,她都是最完美無瑕的狀態,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她用絨面的緞子將琴蓋好,收了琴桌和琴凳。這時候,香料應當是炮製好了,她走到小桌前,取了方才的缽子來。按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