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劉裕凝視著他優雅雋秀的側影,緩緩握緊了手裡的杯子。
等到何無忌湊過來,劉裕低低地問:“辦的怎麼樣了?”
何無忌眼睛盯著前方,用餘光環視一週,壓低聲音說:“都準備好了。調來的羽林軍全是從北府營裡替換下來的,人手很齊。只是這個時候……弄不好有風險……”
“你怕了?”劉裕揚唇一笑,輕描淡寫地說,“放心吧,這船上全是咱們的人,任他插翅也難飛。”何無忌望見他眼中騰起的戾氣,不由緩緩退一步:“屬下只是擔心,無緣無故冒出來這麼多胡人,會不會攪咱們的局?”
劉裕眉毛一挑,沉默片刻說:“應該不會,我已與北燕國主達成協議,只要我幫他滅掉南燕,他們就絕不插手晉朝的事。”
聽他一解釋,何無忌也不好再說什麼,低頭道:“是,怪屬下多嘴了。”
“乾的不錯,回頭我再賞你。”劉裕輕笑著,融進身後的碧波里,就像一團冷幽幽的青氣。
宴會的時間很長,一直拖到傍晚時分,坐在這悶熱的船艙裡,讓人反而有些睏倦。君羽勉強打起精神,渾渾噩噩地快要進去昏睡狀態。她閒著打發時間,偶爾看看那些胡人。因為北燕是鮮卑血統,高鼻深目,自然和漢人不一樣。而使節旁邊的所坐的人,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約二十多歲,英挺俊秀,從側面看輪廓清晰明朗,但並不像鮮卑人那麼突兀。頭髮束於頂上,雖然穿著北胡騎射的戎裝,氣度卻像江南漢人。而且從他疏閒握杯的姿態,顯然受過良好教化,絕對不可能出自蠻族。
君羽越看越覺得眼熟,不禁問道:“練之,你看那個人,我好象在哪見過?”
王練之順著她的指點看去,那人正好背過身,與北燕使節交疊到一起。隔的太遠看不清,王練之安慰她道:“公主眼花了吧,那都是些胡人,你怎麼可能見過。”
君羽又仔細看了遍,那人已經消失了蹤影,她努力搜刮著腦裡的記憶,只留了一個模糊印象:“不對,他倒有點像……蕭楷。”
耳邊傳來一聲淺笑,謝混微含著酒氣說:“那更不可能,他如今改了姓氏,連家都不要了,還回這裡做什麼?”正談論著,有個內侍端著一盤筆墨,恭敬地呈到他腳下:“陛下久聞公子才華蓋世,請您藉著西池美景,賦詩一首。”
這個提議勾起了君羽的回憶,相處這麼久,還真沒見他顯露過這手。倒是初見那次,她拉來湊數的那首《鷓鴣天》,被他嘲諷了一通。世事真是難料,不知道什麼時候,遇見什麼樣的人,就會成為致命的變數。
謝混一笑,將手裡剝好的荔枝遞給她,起身說道:“ 好,你在這裡等著,我打發了他們就回來。”荔枝鮮嫩的肉瓤,和他的手一樣白得近乎透明。指尖相觸,君羽正好看見兩人左手無名指上相同的銀環,一模一樣的位置,彷彿有條無形的絲線牽繫著彼此。那是,只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這世上再無第三個人知道。
王練之費解地看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問:“公主為何把耳環戴手上?臣看,子混手上似乎也有一個。”
君羽盯著指上不倫不類的東西,心說:我也不想把耳環當戒指,問題沒有,暫且廢物利用一下,全當它是鉑金鑲鑽的好了。
“這個叫‘戒指’,好看嗎?”她頗為自豪地豎起手,似乎對自己的創新很滿意。
王練之將目光移到她臉上,露出複雜地神色,猶豫著問:“那麼公主是徹底放開手,不問政事了?”
君羽收斂住笑意,低頭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沒有那份實力。或許跟政事比起來,我更適合找一個平靜的地方,做一個平常人。”
王練之點點頭,表示理解,這世間有哪一個人不想掌控自己的未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