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麼時候回來?”謝道韞上前一步問。
君羽艱難地開口,不知該怎麼說:“也許,是永遠不回來了。”
看她神情落寞,王練之趕忙解釋:“嬸孃放心,公主不過是陪我去西域,興許一年半載就回來,我會照顧好她的。”
謝道韞聽完點頭:“也好,出去走走,總比悶在這一個地方強。我早知留你們不住,卻不曾料這一日來得如此快……”
君羽眼眶有些發酸,歉疚道:“姑母,不管走到哪,我都時刻記掛著你們。”
“好,你們一路保重。”謝道韞握了握她的雙手,再鬆開。船伕一撐竹篙飛也似的向湖心劃去。君羽站在船頭,看見謝道韞一縷淡白的鬢髮在風裡飄揚,烏衣巷的方向被幾疊遠山隱遮著,漸漸看不見了。恍然想起上次來桃葉渡,還是兩年之前,那時他說:“去東山別墅,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
東山就在及遠的南方,如今卻要朔流北上,朝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此去經年,天南地北再無相見之日,如此很好。
離開建康後,從徐州到襄陽,再從襄陽到荊州,再從荊州到洛州,輾轉了幾個城市。因為路上行船顛簸,又加上大雪封山,這段路程足足走了大半年。秋去冬來,冬去春來,抵達長安的時候,已經是次年三月。
北方戰亂頻繁,比南方的局面更加混亂。此時長安是後秦的都城,正遇上後秦和北魏打仗。城裡滿地死屍,戰死的、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各種各樣,到處都有。曾經鮮衣駑馬的長安,現在已經荒蕪人煙。
每遇到一個病人,王練之都會盡力去救治,救不了的就埋葬,這樣也耽誤了不少行程。進入城門,提包推車的人從城裡橫衝直撞的奔出來,差點撞倒君羽。王練之趕忙扶住她:“沒事吧?”
“我沒事。”君羽搖搖頭,看見街上有的屋舍門窗關得死嚴,人丁稀少,不禁問,“城裡的百姓都去哪了?”
“可能又打仗了。”王練之嘆一口氣,看這情形死傷的人不在少數,這城恐怕要空了。
走到西市與桂宮之間,城牆角上冒出來幾個鮮卑兵,手裡提著磨得雪亮的長刀,霍霍迎面走來。半路上衝出來一個壯漢,面板黝黑,像是當地百姓。他撲上去揪住那帶頭魏兵的領子,怒吼道:“他奶奶的,老子跟你們這些白虜拼了!”
噗嗤一聲,長矛從他腹上刺穿過去,那漢子滑魚般抖了兩下,便直挺挺的歪倒下來。透過他偏過來的面孔,君羽看見那雙白眼無神地翻著,帶了幾分不甘。
“啊——”尖銳的叫喊從遠處傳來,眾人探頭看去,只見有個婦人抱著嬰兒披頭散髮的在街上亂跑,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扯破了一半,露出半裸的胸口,幾個魏兵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這情形讓君羽一下聯想到孫恩之亂的景象,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就在這時,那幾個士兵跑上去將婦人撲倒在地,婦人悽慘的哭嚎被獰笑聲打得一斷一續。
嬰兒哇哇哭著,士兵顯然嫌他礙事,抓過襁褓一把扔飛出去。王練之揚手接住,細細察看了一番,見孩子只是嚇得哭,沒受什麼傷,才定下神來。
“哪來的小白臉?”魏兵提著刀走來,伸手一抓住王練之的衣襟,死死盯著他的臉。
另一個魏兵湊近,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瞧這細皮嫩肉的,是打江南來的吧?幹什麼的?”
王練之懷裡抱著襁褓不好打鬥,只好忍著厭惡道:“行醫。”
“行醫?我看你倒像富人家的孌童。”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王練之皺起眉,俊秀的臉上慍起怒色,然而那幾個魏兵還不知死活地往上湊,有的還在研究他那一雙瑩白雪淨的雙手。君羽看不過去,想上來阻攔反被一個魏兵攔住,那些骯髒的手又向她伸來。
“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