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問:“她怎麼樣了?”
王練之無力地搖頭,說:“公主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但現在……胎氣已經散了。”
醫官們擦了把汗,都不安地觀察著謝混的表情,但他反倒波瀾不驚,臉上是一貫的蒼白,沒有任何情緒掠過的痕跡。
王練之看見他的手,不經意地抖了下,悄然握緊了五指。
“公主原本身子就虛弱,脈象紊亂,胎位也不正。期間又受了些刺激,加上那一箭,才導致滑胎,孩子是保不住了。”王練之緘默良久,才宣佈出結果。
謝混舉著手裡的白瓷茶杯,緩緩轉動,像是很有興致地審視著。突然只聽一聲悶響,那杯子已經被他生生捏碎,白瓷碎片混雜著茶水在手心裡迸裂,鮮血順著手腕淌了下來。
“啊!”侍女們嚇的失聲尖叫,王練之一驚之下也倒退兩步,隨即鎮定下來,平靜地命令醫官把紗布拿來。謝混漠然注視著給他包紮的人,那醫官嚇得手指顫抖,許久都弄不好,他們怕他,就像看見一柄殺人的劍,即便不指向臉,也夠心驚膽戰。
“你們下去吧。”王練之吩咐了句,親自接過紗布替他包紮。傷口割的很深,貫穿了整個手掌,血稍稍止住,還是不停的往外滲,頃刻間就把棉布沾溼了。
“練之。”他驀然開口問,“其實你是恨我的,對嗎?”
王練之微微一震,還是把布巾浸到水盆裡,淡薄的血色迅速氳開。他擰乾布,低聲笑道:“恨你?我想君羽現在更有資格。我曾經以為,把她交給你,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可是現在想想,原來是我的錯。”
謝混幽然一嘆,笑裡滿是嘲諷:“不錯,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該負全責。”
“你不該嗎?”王練之揪緊他的衣領,看著這張淡漠的臉,“你既然有膽量娶她,為什麼給不了她應有的一切?當初在會稽,兵荒馬亂的時候,你在哪裡?孫恩押著她,九死一生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知道我在她身上發現了什麼?烙印,烙鐵的印子!”
謝混沉默不語,任由王練之緊緊攥著他的衣衫,逼視著他的眼。
“她那麼倔強地依賴著你,以為你就是天,可是你不配,不配得到這種愛!”
謝混一時無話可說,兩人沉默以對,過了片刻,王練之乍然鬆開手,盯著他俊秀已極的面龐說:“如果有一天你履行不了自己的承諾,那麼別怪我,替你去做。”他說完這句話,甩開手憤然離去,空蕩蕩的船艙裡只留下一個人。
月上中宵,燭下獨坐的男子始終鎮靜如初,連眼睫都不眨一下。清明如水的目光,在暗夜裡瀲灩流淌,牆壁上印著他纖鬱的身影,隨著月光時隱時現,像是一塊冰玉雕鑿的塑像。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起身,慢慢朝內室走去。撩開素紗幔帳,塌上的人安靜地閉著眼,呼吸均勻。他坐到床邊,擦淨她額上的冷汗,然後替她掖好被角。
君羽模糊中感覺有人動她,睜開眼,正好對上一雙深湛憂鬱的眸子。沉默對視著,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最後還是她忍不住問:“子混,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謝混只覺得胸中窒息,嗓子乾的發澀,許久笑著說:“孩子……已經沒了。”
果然如預料的那樣,君羽茫然看著他,眼神一時失去焦距,晃了晃道:“你騙我,我明明有感覺的,不信你摸!”她急忙拉過他的手,覆在自己腹上,纖長的指頭交纏在一起,有冰涼的燙度。
謝混抽出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說:“是真的,已經沒有了。”
“你騙我!”君羽用力拍打著他的肩膀,謝混驀然著擁緊她,那一瞬間,似乎有壓抑了很久的哽咽,傳入他的耳中。削瘦的肩頸裡,兩排齒印深深地嵌進去,她傾盡全力地咬著,謝混默然忍受著肩上的痛楚,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