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領兵,我大概也會清淨不少。你說桓玄當了駙馬,朝廷會給他封個什麼樣的官?”
王練之硬著頭皮道:“品級大概不會很高,為防外戚干政,一般會封駙馬督尉或者散騎給事中,這類官職只是虛設,並沒有什麼實權。”
君羽笑道:“那他豈不是虧大了,我還以為他能借著這次機會狠撈一筆。”
“其實這也說不準,眼下朝局動盪,正是用人的時機,桓玄雖然被封為駙馬,也不排除會給他一定數量的兵權。”
“朝局動盪?我看都風平浪靜的,能出什麼大事?”
王練之笑道:“公主整日關在深宮裡,哪裡知道天下的局勢。陛下自從封了王恭為荊州刺史,會稽王便越來越忌恨王恭,兩方明爭暗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前幾天王恭上表,要陛下削去會稽王的爵位,否則就罷兵還朝,再不去江陵鎮守。”
君羽吃了一驚:“那父皇答應了?”
王練之搖頭:“當然不會,且不說陛下和會稽王是同胞兄弟,就算皇太后那一關,也沒人過的去。陛下想息事寧人,只好分給王恭五萬兵馬,讓他退守到京口。現在朝中兵權最大的就是桓玄,除了籠絡他,沒有更好的辦法,這興許也是陛下急著為公主操辦婚事的主要目的。”
“原來是這樣。”君羽苦笑一下,心想這樁買賣好划算,人人各需所得,惟獨她成犧牲品。
王練之看出她悶悶不樂,自己又何嘗痛快到哪去?走過柳橋,即將到東華門,硃紅色的宮牆遙遙在望,送過這一重門,或許再見也將是陌路生人。念及至此,他心裡像有冰與炭交錯填堵,一時百般滋味,難以言摹。
想起她第一次出宮,還是由他護送到這裡。那時節尚是暮春氣候,街衢兩旁高柳夾道,滿眼柔勻的綠色。揚花漫漫隨風淪落,轉眼春去一年,花事都謝了荼蘼。
柳條由淺變深,由綠變黃,逐漸已近枯萎。他感慨萬千地折下一枝,捏在手裡把玩,都說故人惜別要折柳,可這柳,到底不是留。
“你很喜歡柳樹嗎?”君羽也折下一支,繞在指間,漫不經心地玩。
依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他的目光很自然落到她臉上,白若潤玉的頰經風吹撫,漸漸有了色澤,兩縷若有若無的散發垂在耳際,更有種恬柔如水的少女風華。
久不得不到回答,君羽側過臉,故意用柳條撓了一下他鼻尖,歪著頭問:“喂,到底喜不喜歡?”
王練之頓時怔住,她那一瞬的目光,瀲灩而俏皮,竟令他難以逼視,心生畏懼。即將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盯著她的眼睛,安靜地說:“喜歡,很喜歡。” 其實他本想加個“你”字,話一出口就莫明變了。
“我想也是,柳樹清俊窈窕,最適合你這種君子。對了,你會不會吹柳葉?”她說著撕下一片,放到唇邊嗚嗚地吹起來,可惜怎麼聽都很聒噪。
王練之不禁微微皺眉:“看清楚了,是這樣吹的。”
他把柳葉奪過去,湊到唇邊輕輕吹奏起,白皙指尖在碧綠上跳躍,悠揚的小調婉轉悠揚,令人心馳神往。一曲吹完,君羽早已高興地鼓掌:“厲害厲害!”
王練之笑道:“這其實也沒什麼,吹簫撫琴我雖不如子混,這類小調還是不成問題。”
君羽聽見那個刺耳的名字,剛已塵封的記憶又重新回了來。她撇開柳條,臉上的笑意減淡:“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王練之見她臉上隱有倦容,以為是玩累了,也不好再強求下去。於是略拱手一揖:“既然公主累了,臣也不便打擾,就此告辭了。”
“恩,路上小心。”君羽點點頭,目送他漸行漸遠。王練之轉過身,腳下沉甸甸的,像有千斤之重。心裡突然有種慾望,衝擊著肺腑,他狠下心轉過頭,踱回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