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化為一具冰冷的白骨,和這千萬殍屍一樣,埋沒在荒草叢生中,慢慢腐朽。君羽抬頭仰望,想起千里之外的江南,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忽然就溼潤了眼眶。
“姑娘?”藥鋪老闆推她的肩,君羽這才從思緒中醒悟過來,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地方。
“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老闆轉身進屋,讓她等一會兒。君羽倚在門板上,遠遠看到一樹桃花初綻,從旁邊高高的朱牆上攀出來。正逢花期絢爛的時節,在這僻靜的小院中,亂紅飛渡,美得令人窒息。
一聲嗚咽鑽進耳朵裡,若隱若現,彷彿是風過簷角,有人撫弄著長長的簫竹,細細切切地吹奏。這調子是如此熟悉,竟然和當年東山上的那曲一模一樣。
君羽心裡猛震,只想著這裡怎麼有人會吹這支曲子?是真實,還是幻覺?
順著聲音的方向,她慢慢走到高大的朱牆下,隔著一堵牆聽的並不真切,裡面又似空茫一片的靜止……
這到底,是誰在吹蕭?
渺萬里層雲(下)
君羽蹙起了眉頭,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怎麼,怎麼覺得心開始跳得快了。藥鋪老闆推門出來,手裡握著兩根黃地參:“喏,就這些了,說好的五十銅子一分也不少!”
“老闆,有件事想請教一下。你知不知道牆那邊,住的是什麼人?”
“哦,你問這個。”老闆順口道,“聽說原先是陽平公的宅子,後來被白虜佔了。也清楚什麼來頭,整天見他們提著刀出出進進,怪嚇唬人的。”
君羽疑惑地重複了一遍:“白虜?”這怎麼可能,如果是鮮卑兵怎會懂江南的小調。
“是啊,你說這白虜不吹那羌笛,反倒擺弄起咱們漢人的玩意,也真是怪事。”
“他們搬來多久了?”
老闆歪側頭想了想,“那記不清楚,少說也有一年多。”
一年多?君羽被這三個字勒緊了呼吸,渾身都像是著了火,手竟不由自主地在發抖。
“姑娘啊,外頭兵荒馬亂的,這眼看天都黑透了,你還是拿了藥早點回去……”
君羽等不及他囉嗦,打斷了他的話:“老闆,你能不能領我去隔壁院裡走一趟?”
“不成不成。”老闆連連搖頭,“那些白虜殺人不眨眼,你不怕死,我還怕嘞!”
“啪!”一錠銀子拍在桌上,銀燦燦的,足有十兩重。老闆看的眼都直了,這麼大一錠銀子,他要賺多少天啊。
君羽儘量維持著平靜,“夠不夠?不夠再加倍。只要你帶我去一趟。”
老闆吞吞吐吐道:“那……其實那院子也沒什麼,還不如我們這間,冬暖夏涼……”
“嘩啦”一聲,整個錢袋的銀子全都倒在桌上,晃花了人眼。老闆腿一軟,心想今天是什麼日子,能遇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美事。他嚥了咽口水,極其乾脆地回答:“行行,你跟我來。”
羊腸小道,彎彎曲曲的林徑,朱牆紅瓦掩不住如煙柳色。老闆領著她穿過陰陰柳樹,繞過新綠小池塘,到了一處生鏽的大銅門前。“你好生在這裡等著,千萬別出聲!”
嘎吱一聲,推開半邊門,院裡靜悄悄的,四下裡寂然,唯有幽咽之聲隱隱傳來。天色昏暗,霞光順著細密的樹縫漏了下來,滿院落花無人清掃,厚厚積了一地。君羽扶著門,一動不動地站在檻外,花瓣像紅浪,無聲拍上了她的臉龐。
熱風呼嘯而過,吹亂了擋眼的髮絲。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鎮靜。
桃花樹下站著一個男子,背影頎長清瘦,正低頭擦著手裡的蕭。
這一瞬間,君羽的心提到了喉嚨口,緊張的好象腿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聽見背後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