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在心裡不止一次問自己,到底還在期待什麼?明知永遠也等不到,卻還是這樣頑固,執迷不悟。
“其實,我今天回來晚,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像子混的人……”君羽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王練之一怔,語氣平靜地問:“你是不是,到現在還忘不了他?”
君羽不知如何對答,只得低下了臉,“是。”
簡單的一個字,卻像把刀毫不留情地扎到他心上,痛得他幾近窒息。王練之走上前,猛然握住她的肩頭,大聲問道:“你到底明不明白,這世上只有一個謝混,他已經死了!難道我這樣對你,還比不上一個死人?!”
沙啞的聲音在夜裡迴盪,聽起來觸目驚心。君羽不禁一哆嗦,把臉埋的更低。這樣的話她何嘗沒有問過自己,究竟要等多久?一生,永遠,還是更長。可是唯其如此,才會更覺難忘。
“對不起,是我太失禮了……”王練之這才慢慢悔悟過來,從來沒向她這樣吼過。
君羽沉默良久,說:“不,都是我的錯。明天就起程吧,我想早一天離開這裡。”
明月高懸,照耀著長安城的靜夜。偶爾聽得鞭子響亮的一甩。馬蹄聲急促迴盪。
那輛馬車拐過街角,駛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車上的青帘一掀,高高挑起帷幄,從裡面探出個年輕男子:“剛才怎麼回事?”
車伕回過頭,兩眼炯炯有神,十足精悍的模樣:“公子,沒驚著您吧,那人走路不長眼,差點跟咱們撞上。”
那年輕男子點點頭,囑咐道:“還是當心著點,不能驚動外人,防著節外生枝。”說著將一錠金子塞進他手裡,車伕大大方方收了下來,還有意在掌上掂了掂,笑道:“多謝公子的打賞,你們都是貴重人,這麼沉的金子才好壓艙。”
“你這小子!”男子沒見過這麼憊懶的人,不由一笑。看看四周沒什麼動靜,他縮回頭去,背後傳出一陣咳嗽,原來車廂裡還隱藏了個人,只是躲在暗處不容易發覺。
“怎麼樣了?你的傷還要不要緊?”
“咳咳……不礙事,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那人聲音低啞,彷彿生了一場久病未愈,滿含著疲憊與憔悴。只是讓人忍不住猜測,想必那曾經也是個清涼悅耳的嗓音。他躲在陰影裡,全身裹著件黑色大氅,烏緞子般的絨毛緊貼著下巴,露出一雙秀長深湛的眼。
另個男子長嘆一口氣:“唉——只怪我去得太遲了。”
“你也不必自責,他們佈下了天羅地網,只等著置我於死地,任誰都沒有辦法阻擋。”那人安慰他,“更何況,能在那等情形下撿回一條命,我已經萬幸了。”
“可是你……”
“只是廢了武功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當真不後悔?”蕭楷苦笑道,“子混啊,從前我就勸過你,這樣狂妄的性子不改,早晚要吃虧。你總是那麼聰明,事事如料,可是當初若能忍劉裕一點,也不會落得今天這番下場。”
謝混沉默許久,突然開口道:“阿楷,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練字受罰,你說,倘若我們不是生在這裡該多好。”他淺淡一笑,眼裡有厭倦的意味。
“其實權貴於我,不過如浮雲。名垂千古也好,身敗名裂也罷,又有什麼關係?有時候想,若我不是生在謝家,就去關外當馬賊,擄著心愛的女人未嘗不是快活一輩子。”
蕭楷盯著他的側面,這個人線條驕傲,即使閉著雙目,眼角依然上挑,說不出的清峭。這一年多病痛的折磨,似乎讓他變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蕭楷忍了幾忍,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他:“你看看,這是從晉國探子手裡得來的密信,內容千真萬確。上頭說,君羽……在一年前已經嫁給了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