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住。君羽穿著木屐,從水綠屏障後出來,想是太匆忙來不及修飾,頭髮像男子一樣束在腦後,與她洗淨鉛華的面孔倒是相得益彰。
被他盯的不舒服,君羽摸摸自己的面頰,茫然問道:“我臉上有字嗎?”
桓玄回過神,尷尬一笑:“公主誤會了,您這身打扮很……”
“驚世駭俗?”君羽得意地雙手抱臂,衝他揚了揚下巴。這些天熬下來,每天都要對著鏡子塗脂抹粉,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梳妝上。反而男裝比較自在,寬袍大袖的坐臥也方便,最主要的穿衣的程式比女裝簡單,也比較符合現代人的審美觀。
“其實女子幹嗎一定要穿襦裙,我就覺得袍子很好,寬寬鬆鬆的多舒服。”
桓玄搖頭笑笑:“公主這想法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哦,是誰?”
“江州刺史王凝之的夫人,謝道韞。王夫人清練爽達,有雅人深致,是桓某少有佩服的世間奇女子,依臣看來公主與她還有一分相似。”
聽他拿自己比謝道韞,君羽自然高興。然而心裡很清楚,這話裡更多的是恭維,她連詩都不會作,還談什麼詠絮才。沒想到這個人沉默寡言的,說起話來也是涓滴不漏,心計不淺呢。
吃完茶,桓玄從背後取出古琴,琴身用絲緞纏著,揭開層層包裹,君羽頓時有些吃驚。這把琴比上次斷時更加精美,桐木上雕出繁藻花卉,新弦光潔如絲,找不到一點破綻。
“希望能合公主心意。”桓玄勾起薄唇,笑容裡帶著些許自信。彷彿吃定了她般,君羽有種被他壓賭下注的逼迫感。
“有勞將軍費心,可我沒有什麼回報給你。”所謂無功不受賂,不如把話挑明瞭,也好試探他的意圖。
果然桓玄一揚眉毛,眼裡多了幾分讚許。倘若剛才還有些恭維,現在他可真不敢瞧輕她了。這個公主眼力不錯,居然能看穿他的心思。“高山流水,琴逢知音,玄某隻是借花獻佛罷了,哪裡還敢圖回報。只是,修琴的這個人很想認識公主,請您無事去鄙府上小坐一趟。”
說是不圖回報,這不是在談條件嗎?
君羽點頭笑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也請你幫我一個忙。”
沒想到她這麼快答應,桓玄還有些訝異。“公主請說,只要微臣能辦到,自當盡心竭力。”
“我想請你找一個人,他叫蕭楷。”
桓玄微微一愣,擰緊了眉頭:“這個恐怕有些為難,不是不願幫您,可是臣與蕭楷有些私人過結,只怕弄巧成拙壞了公主的大事。”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在哪?”
“公主問這做什麼?”
“如果知道,那就麻煩你送本公主去一趟,不過你放心,我一人進去就好。”
見桓玄還是有些猶豫,君羽拍拍他的肩道:“人我已經全部打點好了,你只需將我帶出宮就行。事成後,我自然會去桓府拜謝。”
於是,不到一個時辰,桓玄的車輦就緩緩駛出了東華門。車伕亮出峻猊金腰牌,守城衛卒一見是御賜的信物,自然不敢怠慢,交開雙樾放他們過去。
自車裡躲過這一幕,君羽不由得撫著胸口,暗自慶幸。桓玄坐在她對面,神情倒很閒適,不時挑簾以望,欣賞著窗外風景。狹小的車廂裡,因為只有他們兩個,氣氛變得古怪而沉悶。
雖然桓玄風度翩翩,為人也謙和有禮,可與他在一起總是卸不下防備,無端覺得心累。那張俊臉也像一張玉雕的面具,凡事都隱藏在後面,喜怒不形與色。
相比之下,王練之就會豁達許多,一言一行猶如吹面不寒楊柳風,令人舒暢放鬆。於是君羽只好閉上眼,把頭靠在廂壁上,幻想對面的人是啞巴版的王練之。
“我真佩服你,居然可以一路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