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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恍惚在夢裡,看見一個跟她面孔孿似的少女,一路跌跌撞撞,栽了無數跟頭。前方漸漸亮堂起來,極亮之處立著一名男子,神采熠熠飛揚,清朗俊美宛若神坻。她覺得頗為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奮力追過去,那個面孔孿像的少女擋在前方,掐住她的脖子說:“我才是司馬君羽,你還我身體,還我的子混!”她突然驚叫一聲,原來腳下佈滿了荊棘。再向後退縮,一步踏空身後竟是萬丈懸崖。
連發了三日高燒,病情才漸漸有了起色,君羽天天倚在窗臺前,飯也不老實吃,身子像被掏空了般,睏乏的沒有一點力氣。半月之後,她終於想下床走路了,剛邁過殿檻,見院裡鬧哄哄的嘈雜一片。
君羽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嵐兮回來笑著稟告:“是絲造坊派來的繡娘,要為公主量一下身段,好回去趕織嫁衣。”
“怎麼這麼快?” 君羽喃喃說著,心裡愈發的沉重。
嵐兮笑道:“這還快,公主真是病糊塗了,陛下已經將婚日定在下月初六,橫豎算來不過十幾天的時間。”
“是嗎?那讓她們進來罷。”君羽有氣無力地說完,也懶得追究。回到內闈寢室,遮了青綾布帳,她褪去羅杉赤身站著,繡娘用手紮了兩把,嘖嘖嘆道:“公主這細溜溜的腰身好生讓人羨慕,都說那袁家小姐模樣俏,老身看比您還差三分!”
“袁家小姐……”
那繡娘原本就是上了歲數的人,喜歡閒言碎語,拉扯家常。聽她重複立刻來了興致:“那袁家小姐是吳郡太守袁山松的閨女,自小就是個美人坯子,如今大了出落的越發水靈,城中的王孫公子哪個不想娶她。不過袁小姐命好,竟許了一等一的好人家。公主猜她夫婿是誰?竟是建康城裡的大紅人兒,那‘江左第一人’之稱的謝混公子……”
她邊描著鏽樣,邊嘮叨不休,絲毫沒意識到君羽已經變了臉色。
“袁家小姐好福氣呦,饒是我這把年紀的老婆子都瞧了羨妒,更甭提那些懷夢閨秀,等這對神仙人物成了親,不知該多少姑娘傷心落淚了。聽說早年滎陽潘氏想與他家攀姻,謝家因門第懸殊,推說公子年紀尚幼,竟鬧成了城裡的一大笑談。那姑娘回去哭的尋死逆活,沒過兩天就上吊了,潘老爺又氣又悔,只能捱了一肚子窩囊氣,哈哈,您說可笑不可笑……”
君羽平靜聽完,白紙般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心裡默默苦笑:原來我還不是最慘的那個。眼裡有什麼溫熱要溢位來,她反手擦淨,背過身吩咐:“你下去吧,我有點累了。”
繡娘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收拾了剪刀器具,小聲咕噥著扭出門去。
等人走光了,偌大宮寢裡空蕩如也,她躺在大殿的巖板上,枕著冰涼的地面,又沉沉睡了一夜。
浮生驚一寐(中)
眼看九月初六的日子近了,君羽還是照常的生活,重複著單調的生活,像以往每一個沒有他的日子,平淡無奇。思念卻是與日俱增,和吃飯喝水一樣養成嗜好。
九月的風是燻熱的,夾了一絲頹敗。鴻雁劃過飛簷殿角,義無返顧向南翱去,男子勾起一側唇角,笑意刻進深痕。這偌大一座宮宇,連只鳥都留不住,何況春草暮生人事無常。
“太醫令裡邊請。”侍女褪去他腳上屐襪,恭身退到一旁。王練之略微頷首,欠身邁進殿門。殿裡懸著皂色幃幔,黑漆漆的,他走過去一把拉開,光線瞬時明亮起來。
窗前的圍屏裡,一個人懶懶倚著,刺眼陽光灑在她臉上,臉色愈漸蒼白,發也未梳,墨絹般長長垂在身後。若不是他來,已經很久不見日光了。
光線並不刺眼,卻惹得她伸手遮臉,於指縫間照見高高立於頭頂的男子。“練之,你來啦。”君羽歉意地笑笑,想支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