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練之無奈地搖頭,笑道:“公主不是說今天要走嗎?包袱收拾好了沒?”
經他提醒,君羽這才想起來,一拍腦門道:“哎呀,忘了準備乾糧,我現在就去蒸點饅頭。”
“來不及了,等你蒸好天都黑了。”王練之攔住她,從袖裡掏出幾枚銅子,“趁著城門沒關,不如去買些胡餅帶上。”君羽一聽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好收下錢:“那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慢著。”
“嗯?”君羽疑惑地站定,王練之抬手擦去她鼻尖上的炭灰,才淡笑道:“好了,快去罷。”
眼看君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王練之才轉回身,盯著合臂粗的大槐樹說:“你出來吧,不必躲躲藏藏了。”
話音未定,只聽一陣閒花落地的聲音,細碎的光陰在槐葉間細細篩落下來。從樹後面,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輕袍緩帶的模樣。
“你是何人?”對這個不速之客,王練之似乎很是忌憚。
馮熙一撩袍角,在小院裡石墩上坐下,很是落落大方。“公子不必驚訝,我也不認識你,只是我們同認識一個朋友而已。”
“誰?”
馮熙用指尖沾著茶水,在石桌上寫下兩個字。王練之面色驟變,失聲道:“子混?你認識他……他沒死?”
馮熙微微點頭:“不錯,他還活著,而且就在這長安城裡。”
王練之一時語塞,胸中似有喜悅與悲哀錯綜填堵,喃喃自語地說:“那真好,可是公主還不知道……”他不敢想象君羽知道真相後會怎樣,會不會義無返顧投向那人的懷抱。
“即便她現在不知,早晚有一天也會知道,你能瞞她一輩子?”馮熙望了望他,語重心長地說,“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過的怎樣,子混確沒有過一天悠閒日子。當時從建康救回來他時,儼然就是一個死人。不但落得滿身是傷,還廢了武功,你應該清楚,他是靠什麼才活下來的。”
王練之苦笑一聲:“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你不過是讓我把她還給他。”
馮熙默然道:“我沒有這份資格,亦不能左右誰。可我只想問一句,你可明白君羽?可知道她要什麼?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可子混說他沒有辦法,你奪了她,就是奪了他的所有。”
王練之望著簌簌落下的槐花,那樣淡白的雪瓣,撫灑在手心,風一吹就沒了。他這半生所求的,何嘗不是這樣一捧煙花,五指收攏,握得越緊越一無所有。這一年多來,她形影不離地陪在他身邊,不曾見她哭,亦沒見她真心笑過。只怪他不是,能讓她幸福的那個人。 “我明白你難過,他們咫尺天涯,又何嘗不難過。放手吧,就當放他們一條生路。”
馮熙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極遠的人隔著空谷說話,隱約似在天邊。王練之認真聽著,反覆琢磨著那幾句話,恍然明白,原來這場三個人的天意裡,一直都是他在作繭自縛。
“公子是聰明人,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
等到馮熙走後,王練之慢慢坐下來,一個人,一院落花,剎那間有些恍惚。想起她臨走前的樣子,淡綠色的薄衫,衣料輕柔如雲,裙角在風裡起伏,似乎要被微風送上天空去。回味她每次強顏的笑臉,他才知道那未嘗不是在同情自己,心裡痛慟。
如果,一開始就有一個全心全意屬於他的人,那該多好啊。
王練之掏出隱在袖裡的那枚玉佩,精緻的龍紋,只有拇指大小。這玉佩他藏了多年,因為一開始撒了謊,只為多見她一面,後來再沒有歸還的勇氣。
他摩挲著溫潤的玉面,所有塵封的往事都被騰空掘起,一幕一幕。這時玉面泛起綠色的光暈,直到照亮了臉龐,他在凹的地方輕輕一按,陷了下去。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他驚駭地抬頭一看,周圍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