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裡進發了。
走出溝口時,甄二爺勒住棗紅馬,回望著這個給了他童年的歡樂青年的甜蜜,寄託著他一生嚮往和幸福的欠隆溝,淚水混合著雪水在他的臉上流成了兩條潺緩的小河!他看見卓瑪家的帳房所在地那渾黃的煙霧在瀰漫的風雪中如鮫龍在肆無忌憚地狂舞。
卓瑪卓瑪我的卓瑪啊!他痛苦地在心中呼喚。眼前浮現出卓瑪那在火紅色的山丹花白色的杜鵑花紫色的格桑花編成的絢麗多彩的花環的映襯粉嘟嘟的臉蛋,一笑兩個深深的酒窩和琥鋇似的白牙以及在那鑲有織錦緞的美麗花邊的衣裳下那苗條的身軀……而這一切,此時此刻,正化為一陣煙霧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走吧,娃娃!”九天保在馬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說。
甄二爺淪落成了一名亡命天涯的土匪。 。。
末代槍王(五)
土匪們像一群遊蕩在祁連山麓裡的吸血蝙蝠,白天躲藏在深山老林中不敢露面,不敢燒火做飯,連馬匹也不敢放出森林,讓它們到山坡上去吃草,惟恐洩露他們的行蹤,招致解放軍和民兵大隊的圍剿。只有到了夜晚尤其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土匪們吃飽喝足後才敢四面出動,去尋覓坐落在祁連山皺褶裡的“塔哇”(給藏傳佛教寺院放牧的牧工)們的帳房,劫掠他們的牲畜、炒麵和生活用品。
“塔哇”們飛馬報知寺院活佛和部落頭人,徵得同意後, 紛紛搬到遙遠的冬季草場上去了。一時間,這祁連山麓方圓幾百裡的地方變得杳無人跡。沒有了生活來源的土匪們很快將劫掠來的那些牛羊吃得所剩無幾。加上天氣慢慢變冷,晚上從祁連山千古冰川上襲來的陣陣冷風和大雪山上飄來的嚴霜,凍得衣服本來就十分單薄的土匪們無法入睡。不時有土匪開了小差,氣得張司令暴跳如雷,整天提著馬鞭像一個喪心病狂的嗜血動物,將看不順眼的土匪綁在樹上抽打。
“甄二爺,我們也逃吧!”有一天晚上,九天保偷偷地對他說,“憑你的槍法,我們一定能夠逃出去的!”
他搖了搖頭。他太清楚這莽莽祁連山了!他知道,那些逃出去的土匪就是不迷失在這莽莽林海,不迷失在這秋後常常雲霧密佈的高山草甸,葬身於瞎熊、豹子、豺狼之口,也會逃不出皚皚的冷龍嶺,翻不過那幾座高聳入雲的達坂山到達有人煙地方。我甄二爺憑著熟悉的路徑憑著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汗血寶駒棗紅馬興許能逃得出去,可你們憑什麼逃出去?儘管這些土匪的馬群裡也有著名的“青海驄”,儘管這些馬在秋後空寂的草場上吃得膘肥體壯,但這些馬豈能與我的棗紅馬同日而語?說不定狂奔一夜後到達極度缺氧的雪山埡豁裡時就會鼻口流血斃命於地的。他不止一次看見過這種事兒。
何況,解放軍和民兵大隊穿梭在高山峻嶺,眼巴巴地希望他們撞上槍口來;更何況,張司令為了防止土匪們逃跑洩漏行蹤,採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白天黑夜指派親信扼守在駐地周圍的關隘要塞,並下了死命令,對於意欲圖謀不軌或擅離大本營者一律就地擊斃。
看到甄二爺堅定地搖了搖頭,九天保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跑就不跑,可你千萬不要告訴張司令啊!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她們在家裡眼巴巴地盼望著我回去呢!”
“你幹嗎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你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這大山裡能不能逃得出去,你還不比我清楚?”甄二爺笑著用力握了握九天保的手,然後提了一桶水給張司令洗腳去了。
九天保眨巴著眼睛望著甄二爺的背影,一臉的困惑一臉的迷惘一臉的痛苦。
一直蹲在旁邊的啞巴李九兒走了過來,他拍拍九天保的肩膀,用手比劃著跟他“打腳蹬”去。這是一種窮苦人家出門時缺少行李,只好相互抱著對方的腳取暖睡覺的方式。
李九兒是民國二十五年來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