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對面的女郎頓住腳步。
持鞭的郎子抓住先機,喝道:“宋女郎!你大可脫身!倘使你忍心棄這胡虜於不顧!”
火勢高漲,在宋迢迢一丈之外的庫房蜿蜒,火舌烈烈,幾欲舔舐她兜鍪外的鬢髮。
她眸光晃動,已經邁出庭院的右足調轉,緩緩向領著衛兵的薛錦詞挪移。
只挪出一步,被人按在雪地間的銀鞍猛地闔住牙關,丹藥合著腥血從他唇角溢位,他高聲、竭力的朝走近他的女郎呼喊:“休要過來!小娘子!休要!”
他一貫是寡言少語的性子,概因他學語時長在羌地,說漢話總帶著羌地口音,他尚值嗓音倒倉的少年時期,平日裡連高聲講話都吝嗇。
然而此時此刻,他肩背戰慄,髕骨鮮血淋漓,情願咬碎丹藥毀去心脈,亦要讓他奉主的小娘子調頭。
“小娘子!走罷!去外間……去外間,阿惹的命,原就是為小娘子的自由附生的……”
“走罷……”
火星像螢蟲般飛舞,宋迢迢眼瞼漸紅,將銅鑄的旌節向前一拋,擋住兩個靠來的衛兵,旋身向院門去。
門前已然被層層衛士阻隔。
她無路可走,一度被逼向燃火的庫房,薛錦詞的目光攫著孤立無援的女郎,見她飛出匕首,閃身一躍,整個人向後躲去。
護首的兜鍪落地,她烏黑的髮絲盡數瀉出,火光間,她半遮半掩的淡眉、杏眼,直如當年在晉陽北坡,故人歸來。
……
建業三年清明,火光燭天,包圍半座山坡,被困之人數以百計,眾人無休無止外湧的淚水,卻撲不滅半點焰火。
彼時他高熱未褪,執意去北坡為路氏祭奠,被大火燻得昏昏沉沉。
是誰?披著溼濡的楝樹皮,用瘦弱的身軀,將他護出火場。
洶湧的火海邊緣,他拼命挪動掌指,想要握住少女的衣角,可她四肢筋脈盡被燎破,昔日的淡眉、杏眼、靡顏膩理,一點點被吞噬。
就似眼前。
少女菱唇張合,喚他:“薛表兄。”
轟然間,他腦中白濛濛一片,尖銳的耳鳴聲由遠及近追來,他幾乎是無法自控的向她伸手,喝止聲脫口而出。
“慢著!”
衛兵們紛紛止住動作,嗆人的茱萸粉在四周炸開。
再轉過眼來,宋迢迢蹤跡全無。
杪秋初四,這是宋迢迢在汾州營帳滯留的第二日,也是脫離薛錦詞轄制的三日後。
她在等,等昔日的晉王舊部——現今的折衝府都尉胡岺撥兵。
胡岺脾性莽直,曾與銀鞍是同袍,應徵在晉王帳下,晉王自戕後,他遠離朝堂黨爭,一心破陣抗敵,不甚知曉聖人後闈的瑣事。
前夜,他聽聞宋迢迢所述,兼之憎惡薛錦詞久矣,一口應下增援銀鞍的計策,道是夜間籌備一番,今日寅時領幾個親信弟兄出營,去截薛錦詞。
眼下寅時已過,宋迢迢觀他久久無動靜,差人去問,不見人蹤影。
帳外彤雲墜墜,儼然是風雨欲來之相,按理說這個時辰,帳中的府兵應當陸續出來操練,眼下反是鴉默雀靜。
她擂鼓大作,心道不論有無變故,皆不宜再留,倘若胡岺不濟事的話,她去尋些青手,雖說武功不比府兵,但勝在妥帖。
她將包裹納入懷間,摸一摸覆面的男兒相皮囊,撥開簾帳,向馬廄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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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裹身的仍是軟甲,在軍中不算醒目,待得她飛鞍跨馬,馬駒嘶鳴,大帳內騷動漸起。
她愈發不安,不敢擱置,使勁一抽馬臀,馳向地勢詭譎的太行山北。
太行山中,亂石如卵,石壁如帶。
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