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蕭偃萬不敢放她出去應戰。
敵軍是明光甲,蒙古馬,想來是十六衛裡層層選拔出來的精銳,虎背熊腰,武藝非凡。
蕭偃卻是麻衣,孤劍,背後的破板車上,尚護著個弱質芊芊的女郎。
朔風凜冽,吹鼓少年的衣袍,他單手壓低斗笠的帽簷,單手持劍,在敵軍提刀俯衝時,挺身而上,出劍之快劍氣之浩,旁人只見得片片模糊劍影,軍漢們便應聲倒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殘音。
唯聽得劍刃割破脈管的血流聲,駿馬的嘶鳴聲。
不消半個時辰,一切歸於靜謐。
蕭偃收劍,將少女肩上擋血的蓑衣摘下來,扔在橫七豎八的屍塊裡,又將新虜獲的戰馬套好車,正欲蹬鞍上馬,轉頭瞧見宋迢迢擰眉閉目,冷汗涔涔的模樣,心頭微緊。
“怎地了?”蕭偃眉心輕蹙,俯身去探她鬢角汗漬。
少女唇齒磕絆半日,道出一句:“無礙。”卻仍是不敢睜開雙眼。
蕭偃貼近看她面色,思及往日戰場所見所聞,做出猜測:“你不能見血?”
宋迢迢一頓,感到面前的光亮與風聲倏爾變緩,戰戰兢兢撩起眼皮,入目不再是無邊血色,而是少年側身自絹白裡衣撕裁袖角的畫面。
少年鴉羽般的長睫投落淡淡陰翳,鼻背高挺,白膚玄衣,天地間的碎雪盡數匯向他的墨髮,使他化作一柄光華內斂的寶劍。
宋迢迢想,燕奴狠絕,卻實在美麗。(1)
就在她為美色恍神的剎那,一個凶神惡煞的壯漢自屍堆中拔地而起,舉刀劈向蕭偃後背。
“燕奴!”少女聲音陡然拔高,驚走枝頭鵲鳥。
蕭偃聞聲閃避,然則亡命狂徒極具逞兇之能,刀尖掠過少年肩胛,立時帶起一塊翻卷的血肉。
宋迢迢翻身跳車,抬眸見蕭偃悶哼一聲,面色泛起青紫,拔劍的動作亦遲滯了幾息,暗道那刀恐有貓膩。
她不敢去看遍地的猩紅,雙臂顫顫拾起一把長刀,眼看惡漢的大刀風馳電掣般襲向了蕭偃的面門,她再也無權猶豫,咬牙舉刀,擲向惡漢的後頸。
惡漢被撞得趔趄,後頸漫出汩汩鮮血,宋迢迢望見又是陣陣發暈,抑制不住的乾嘔起來。
壯漢怒喝一聲,提刀轉向步履發虛的少女,挈起她的衣襟,舉臂揮刃。
刀刃帶起的唳風疾速逼近她的喉管,“噗呲”,皮肉破裂的聲音傳來,宋迢迢只覺脖間的束縛驟松,她陷進一個沾滿冷雪和藥香的懷抱。
風聲,雪聲,搏殺聲悉數停歇。
她安枕於少年胸膛,在忽明忽暗的天光裡,與他共淋白雪,駕馬疾馳,向南而去。
宋迢迢失蹤了幾近一日,惹得杜氏一行人焦心不已,正要派人報官之際,就見蕭偃護送宋迢迢回到客棧,方才又喜又泣,放下心來。
眾人皆不願在此久留,即刻發車啟程,緊趕慢趕,終於在二月前趕到了廬州城。
此次成婚的郎君在杜家齒序行二,與杜闕同年不同月,名閬表字逑風,時人多喚他杜二郎。
杜二郎自幼尚武,爭勇好鬥與杜菱歌不相上下,兄妹倆算是在你一拳我一腳的禮尚往來中相攜長大。
去歲秋日,二郎中了武舉鄉試頭名,在廬州司馬名下掛了職,今春成家後,須去燕京參選會試。
杜閬的婚期定在二月初十,花朝節前兩日,恰是新雪初霽、百花吐蕾的時節,廬州是地道的淮南水鄉,水天一色,春暉撒落在瓦舍曲池,推窗望去,唯見得滿城波光瀲灩。
大舜朝尚古禮,迎親多在黃昏之際,故等到窗外波光漸漸散了,宋迢迢才瞧見自家二兄攜新婦歸來。
沿路吹吹打打,一襲絳紅公服的新郎身騎高頭大馬在前引路,新婦端坐婚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