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十被他兩巴掌拍了起來,小姑娘披著絲巾,委屈巴巴地問,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叫我嗎……
……
……溫柔個屁。
就你也配溫柔?
「這不是她。」陳嘯之平和地想。
——因為這人額頭上有個痣。
他又去掀開下一張白布。
如果有人看的話,會發現陳嘯之眼珠紅得像個瘋子,手上耐心而溫柔地地撩開那些屍體臉上的頭髮和簾兒,有些無名的人在海水裡泡過,面部已經猙獰得難以辨認,陳嘯之一動她,頭髮裡掉出一隻死螃蟹。
……這也不是沈晝葉。
陳嘯之背著滿是給沈晝葉準備的食品和藥物的、鼓鼓囊囊的揹包,跪在地上,以一個極其溫柔的姿態尋找屍體。
那些面色青黑如石的,在水裡泡過的,面部受損難以辨認的,陳嘯之甚至連她們的手都會檢查一下,看看她們指甲的形狀,和手腕的骨骼。
那看守屍體的當地警察問:「你在找什麼?」
陳嘯之瘋了似的嗤一笑,一句話都沒說。
「……沒在這就走吧。」那印尼警察於心不忍道:「明天去別處找找,我們這還在統計呢。出去休息一下,我看你蠻多天沒睡了。」
陳嘯之背著一個大包走出停屍的帳篷,露天找了個牆角,坐著,緩慢滑了下去。
他茫然地看著滿是星空的天穹。
陳嘯之看了眼手機,上面一條來自陸之鳴的訊息,問:「找到沒有?找到之後我幫你聯絡大使館。」
陳嘯之手指上全是灰——他按亮螢幕,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灰泥,t恤上甚至黏著血和油。
他神色平靜,以破了皮的、沾滿了髒灰的指頭按了按螢幕,打算回復陸之鳴。
螢幕亮起,卻現出一個女孩生嫩的證件照。
——那是二十五歲的陳嘯之僅有的,沈晝葉的照片。
那個男人背影近乎坍塌,握著手機,發瘋地以頭磕著牆。
第86章 她的頭髮絲都被夕陽映得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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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嘯之靠在牆邊, 對付著合了下眼。
他根本睡不著,卻疲憊得幾乎死去,到了後半夜時下起了雨, 陳嘯之連動都不願動, 只將帽子拉到了頭頂, 將雨水遮住了。
唰然的雨水淋在他的帽子上。
……她在淋雨嗎?
沈晝葉不能淋雨,她身體太壞。可是她那樣招人喜愛,此時頭頂一定有屋簷。
陳嘯之疲憊地閉上赤紅眼睛,想將阿十的幻影叫出來。
他已經快瘋了,哪怕是幻影也不要緊, 哪怕是幻想的也沒關係, 他只想看看沈晝葉的面孔, 聽那模糊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中叫一聲『之之』。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 腦海中響起的卻是自己的嗓音。
『你別說了,』他聽見自己對沈晝葉冷淡地說:『沈晝葉你除了我和你之外還會說什麼?你說我也懶得聽。』
那時候沈晝葉說了什麼?
……陳嘯之淚水從眼眶裡滲出來。
他仔細分辨記憶裡的聲音——可是他頭頂的雨聲和海浪沖刷岩石的聲音太大了, 陳嘯之連哪怕一個字都聽不清。
她說了什麼?
然後, 他腦海中一個聲音悠然道:『陳嘯之,滿意麼,你懶得聽?你這輩子都聽不見阿十說話了。』
陳嘯之幾乎彈了起來。
他撐著自己的膝蓋粗重潮濕地喘息,如即將垮掉的山嶽一般,三天沒閤眼的眼珠都是血絲。他背後倚著一堵牆,牆後是他翻過的屍體——每一具都冰涼腫脹。
……裡面沒有沈晝葉。
陳嘯之眼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