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嘯之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這些老教授總是話裡有話,」沈晝葉盯著飛揚塵埃,輕飄飄道:「似乎想將信念傳承到學生的身上……可是問他們是什麼,他們又不肯說。」
他們不說的原因,陳嘯之再清楚不過:那些東西太過沉重。
——沈晝葉年紀小,心思又像小孩般純直赤誠,這些老人如何將這樣沉重的民族興亡灌輸給這樣的學生?太沉重了。
老人不忍心,便將這些希冀封存,只告訴她一點,剩餘的留待阿十長大後拆開。
陳嘯之沉默許久,揉沈晝葉的腦袋。她卷捲毛順順滑滑,紮了個小麻花辮,像綠山牆的安妮,揉起來又像揉小麵團兒似的,手感相當好。
「……傻子。」他粗魯地揉亂小傻子的捲毛。
小傻子抬起頭,笑盈盈地看著陳嘯之。
然後她抬起了胳膊,要抱他。
那真的是個非常適合擁抱的瞬間,沈晝葉在他身邊坐了許久,一直都忍著,可是陳嘯之一摸她的腦袋,沈晝葉就覺得不想忍了。
女朋友想抱男朋友,又有什麼錯。
可下一秒陳嘯之面無表情地在她額頭上一彈,力氣不大,但女孩子始料未及,嘰一聲倒回了柔軟的沙發。
「就他媽會撒嬌,」陳嘯之打破曖昧空氣,使勁兒戳戳她的額頭,兇狠道:「說你傻子又不是在誇你,抱什麼抱,讓你在我辦公室呆著就是為了抱嗎……」
「……」
她曉得,陳嘯之只是嘴上逞兇。
可被推到一邊的、嬌氣的小青梅仍是愣了半天……
然後心酸吃力地眨了下眼睛。
第128章 「小妹妹,給哥哥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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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 沈晝葉沒再去陳嘯之的辦公室。
她將東西陸陸續續搬了回去,而張臻在斯坦福的導師不在意張臻的出勤,張臻實驗之餘便頻繁地去洛杉磯找她的高中同學, 於是這辦公室便無可避免地空了下來。
沈晝葉便孤獨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抱著一杯熱茶, 拆包餅乾,在桌前枯坐整日。
她已經不再每天都攤演算紙,更多的時候是在腦內推演,桌上滿是圖書館借來的書籍,從亂七八糟的小說到圖書館無人借閱的冷門大部頭, 堆成尖尖的一堆, 宛若一座絕望之山。
事實上, 也確實是。
課題和科學是艱難的, 它帶來的痛苦像緩慢冰冷的刀刃,不會太痛, 可是會緩慢砍入人的血肉骨骼。
真理隱匿在造物主身後。兩個凡人拼命追趕, 捉不住它的衣角。
「在人類的智慧殿堂之外點亮一盞燈。」
這句話簡單詩意,但如果真的找人去幹,是能把人逼瘋的。畢竟這條路滿是否定與懷疑,像一條有巨龍咆哮的萬丈深淵,痛苦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沈晝葉就在其中,尋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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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點半, 幾個研究生結伴去食堂,嘰嘰喳喳的,將整棟死氣沉沉的樓吵醒。手機嗡地一震,沈晝葉從書裡抬起頭,坐直了身子。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 是魏萊問她假期回不回北京。
沈晝葉:「……」
沈晝葉腦子都木了,慢吞吞地打了一句『今年有點忙,聖誕假期回不去了』,魏萊果不其然一個微信語音飛過來,將她一通辱罵。
聖誕假期肯定是不回去的了,她想。
這短暫的三週假期,沈晝看另有打算,陳嘯之也沒流露出想回北京的意思,加上他們兩個人十月剛從國內過來,回國一趟路途顛簸還要倒時差,想必要過幾個月再說……而且除了這個之外,還有更痛苦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