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陳嘯之面無表情:「你是不是想步行回舊金山?」
「——你又捨不得趕我下去。」女孩子理所當然地窮追猛打:「快說。你是不是賴在那不走,被護士姐姐討厭了?」
「……,」陳教授毫無愧意:「我就堅持沒出院而已。」
沈晝葉說:「不要臉。」
「…………」
然後她又好奇地問:「所以醫生是什麼時候讓你出院的?」
陳嘯之沉默了很久,說:「……縫完針當天下午。」
沈晝葉:「……」
陳嘯之道:「門診上就攆我走了,我堅持要住院留觀。」
沈晝葉瞠目結舌……
「我被你騙了這麼久……」女孩子顫抖著指他,難以置通道:「之前宿舍夜談我室友都說我被騙了,罵我是個傻子,我還堅決袒護你,我和他們講陳嘯之不是那種人,只是身體恢復得跟狗一樣快……」
陳嘯之怒道:「誰他媽是狗——我住院是不得已好吧?」
沈晝葉也生氣:「誰逼你住院了?」
陳嘯之羞憤欲死:「……我想讓你來探一次病不行嗎?!」
黃昏霞雲火紅,群山燃燒,正要逼問的沈晝葉感到自己的臉也發了熱,像迎面撲來夏日溫熱的雨。
「我生怕你不來了。」他怒氣沖沖又窘迫:「當時我對你太壞了,你討厭我都正常,我就想把你騙到醫院來,一是你同情我,二是有機會和你道歉,能把我們的關係推到正常的……」
「……正常的軌道上來。」他聲音變小。
沈晝葉:「誒……?」
「那時候我……」陳嘯之在沉入地底的夕陽中難以啟齒地說:「經常在窗邊偷偷瞄,卡著我們放學的點兒等。坐在窗邊,就等你。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沈晝葉笑了起來,臉卻紅成了一朵鳳凰花。
「到金曼還有好久呢。」陳嘯之慾蓋彌彰地道:「你先休息會兒吧。」
車上的對話有一點好處。
對話可以隨時開始又隨時停止,世界在他們面前展開,在那條推開世界畫卷的路上,一顆心正靠近另一顆心,他們從未如此貼近,毫無隔閡,直到再無隱瞞。
一片寂靜中,陳嘯之問道:「葉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麼多年裡,他從沒問過這種問題,但是沈晝葉就是明白,這幾個字在陳嘯之總愛沉默不語的心口裡頭,憋了許多年。
——「那年我對你這麼壞,這麼幼稚,你怎麼會原諒我?」
沈晝葉:「……唔。」
「我也說不明白,」女孩子誠實地說:「不過我覺得我喜歡你的時間,其實非常非常早的。」
陳嘯之:「?」
「當然啦,一開始是很純粹的,不是男女之情。」女孩子急忙補充道。
「只只,我仔細回憶過每一個細節,可以告訴你的是——」
「從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非常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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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嘯之顫抖著抽了口氣,揉了揉眼皮。
那時浩瀚的美洲大平原上空無一人,猶如宇宙終結的末日,萬古如長夜,夜空升起一輪啟明星。
沈晝葉回答完就趴在車窗邊發呆,距離他們今晚的目的地kgan還有近半小時車程,她看了許久窗外,又覺得有點餓,去後座扒拉東西吃。
她轉過身回來時,瞥見陳嘯之眼眶中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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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利桑那州的金曼市位於大戈壁的正中,是個人口不過三萬的小城鎮,也是橫跨美洲的旅人所能遇到的、為數不多的落腳點之一。
天沉沉地黑了,夜空繁星點點,聖誕夜。
下車前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