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葉腦子不甚清明,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住地喊著『你後面』和『小心點』,可是陳嘯之一看到龍哥,眼睛紅得幾乎滴出血來,就要和他肉搏。
龍哥一聲獰笑,手裡藏著的瑞士軍刀一翻。
『噗』
——那是刀刃沒入身體的聲音。
陳嘯之渾身一抖。
接下來第二聲,第三聲,陳嘯之的悶哼,然後是第四聲。
沈晝葉那一瞬間都要瘋了,她聽那一聲捅肉聽得清清楚楚,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簡直是刀刀攮在她心上。
她幾乎是在往巷子外爬,一邊哭一邊爬,啞嗓喊救命,她意識到自己幾乎發不出聲之後幾乎是用撕裂的方式啊啊大叫。
——可是沒有人。
那巷子太安靜了,沈晝葉又跌跌撞撞地往回爬。
那群混混見了血全跑了,陳嘯之半跪在地上。
沈晝葉看見,大雨之中,他校服是紅白的。
雨水沖刷中,沈晝葉發著抖,聲音裂著道:「我……我報警……」
十五歲的陳嘯之喘著粗氣,一手抓住沈晝葉的手腕,他眼眶赤紅,手指骨節卻青白。他把女孩子朝自己的方向,用力拽了拽。
她看見陳嘯之乾淨的校服上被捅出的血道道,手臂上甚至肋間,鮮紅的肉翻了出來。那些血細細地被雨沖刷,流了滿地,連千紙鶴都染紅了。
沈晝葉嗚嗚哭著,把陳嘯之的頭攬到了自己懷裡。
那動作其實一點也不合適,但陳嘯之沒有反抗。他只是靠在小姑娘的胸口,聞她身上那股甜淡的洗衣液香味,聽她胸腔之中溫柔的震顫。
她在打急救電話。陳嘯之想。
-
…………
……
傍晚六點。
他們坐在醫院的急診候診室中。那時候天都暗沉了下去,沈晝葉就坐在陳嘯之的身邊,無意識地貼著他的肩膀。兩個穿著初中校服的小落湯雞,其中少年還渾身是血,路過的人都側過來看他們兩眼。
陳嘯之:「……」
沈晝葉帶著哭腔,小聲問他:「我掛對號了嗎?」
陳嘯之:「掛對了掛對了……別哭了啊。」
「掛對了就好,我剛剛已經報警了,」沈晝葉紅著眼眶,抽抽噎噎地給他講:「我記得他們長相。我會給你報仇的。」
十五歲的陳嘯之,冷漠地:「……哦。」
他們兩個人不再說話。
白熾燈冷淡地灑了下來,窗外夜幕與大雨一同降臨,急診室裡一群護士跑了過去。
沈晝葉坐在陳嘯之身旁,拽著他們兩個人的書包,愧疚又難過至極,用手背擦了擦淚水。
陳嘯之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如今還因為她受了這樣的傷……他心裡會怎麼想?以後該怎麼辦?
沈晝葉越想越難過,哭得打嗝,肚子非常響亮地咕嚕一聲。
陳嘯之:「……」
傷員關切地問:「餓了?」
沈晝葉哭得打了個嗝,點點頭又小聲說:「我一會兒回家吃飯。也不是特別餓,只是到點了。」
陳嘯之點了點頭,剛張嘴要說話……
「咕嚕嚕嚕嚕……」沈晝葉那據說不是特別餓的肚子就開了口。
沈晝葉哭得停不下來,還在打嗝,覺得連肚皮都背叛革命了。而且重點是她真的很餓,不僅午飯沒吃,一下午還受驚受累,此時已經十個小時沒吃飯了。
陳嘯之:「…………我包拿來。」
沈晝葉擦擦淚水,把書包拿給他,還貼心地給他拉開了拉鏈。陳嘯之則莫名地覺得阿十餓得有點可憐,翻了兩下,從裡頭拽出了個白袋子,塞給沈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