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陳嘯之十分在意地想,可是不像啊……而且有什麼理由呢?
陳嘯之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任何觸她黴頭的事情。
陳嘯之:「……」
——應該是累了吧。陳教授自然而然地想。
陳嘯之搜腸刮肚,最終憋出一句:「餓不餓?去吃點東西再走?」
沈晝葉想了想,認真地道:「不用了,太熱了,我不太想吃東西……不過你想吃的話我可以一起。」
陳嘯之面無表情道:「那算了,餓的話後面有吃的。」
「……唔。」沈晝葉認真地點了點頭:「謝謝。」
陳嘯之沒有原路返回。
去的時候陳嘯之趕時間,他約了布萊森教授兩點半的時間,而且他沒有遲到的習慣——是沿著聖馬提奧大橋過去的;可是回去的時候,陳嘯之有的是一整晚上的時間。
舊金山城隔海而立,在夕陽中巍峨而壯闊,銀灰車輛駛入大橋。
——他在讀書時,來過無數次。
陳嘯之高中就是在舊金山讀的,因此他對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這裡的紙醉金迷,海風與大廈,他的三年孤獨的、漂泊的高中歲月。陳嘯之有過許多朋友,有些幾乎已經不再聯絡,有些卻還能叫出來見見面。十六七歲的陳嘯之將自己投身於學校裡那些少年們的派對裡,去交際,混跡於酒吧甚至街頭之間。
陳嘯之那時幾乎是學校裡最受歡迎的人。
這個遙遠的異國人一副好皮相,成績名列前茅,又格外的玩得開和紙醉金迷。他的公寓裡沒有父母,孤身居住,因此也不需要門禁——而且他還格外的有錢。
十六七歲的陳嘯之摸過許多女孩的腰,也有過許多女孩愛他。
陳嘯之就是那時沾上了菸癮,公寓裡也總是有酒,幾乎每次派對都以酩酊大醉收場。他酒品還不錯,喝醉了酒只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可是陳嘯之在他的畢業舞會上醉過了頭,也是唯一一次。
……他不是個忘事的人,因此記得那天發生的一切。
陳嘯之與沈晝葉不同,沈晝葉是腦子好用的迷糊鬼,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分分鐘就能忘得一乾二淨;可是陳嘯之連五歲的事情都記得。
在他們分手後,陳嘯之對陸之鳴說過,他覺得沈晝葉是上天的寵兒,她什麼都不記得,最後背負著一切苦痛的都是另一個人。
陳嘯之就是那個背負者,清醒得可怕。
——這種清醒像是神給聰明人的詛咒。也是他壞脾氣的根源。
他的車穿過舊金山的使命區,陳嘯之側過頭去看,沈晝葉託著腮,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高樓與車。
……陳嘯之想起那天燈紅酒綠,女孩子們都穿著她們最漂亮的一套裙子,黃金和鑽石在她們脖頸上閃爍,學校甚至還請來了樂隊,可是酒精模糊了一切。
十七歲的陳嘯之不知道阿十在哪裡,發了瘋一般四處找她。
他找的是那個在最寒冷的冬夜,蜷縮到他懷裡的少女,在他手腕上套了自己的發繩的姑娘。踩著小涼拖跑到他家門口一聲聲叫他之之的小女孩。那個在新年的鐘聲裡,仰起頭時眼睛裡閃爍著繁星的沈晝葉。他的阿十。
——陳嘯之最終弄丟了的,四月裡綻放的小花。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無聲地紅了眼睛。
海風吹過加州的一號公路,海浪拍上峭壁沙灘,碎成千萬雲霧。夜幕降臨,如火又如玫瑰的陽光沉入太平洋。
沈晝葉頭髮被大風吹得凌亂,在呼呼的風聲中忽然道:「……這不是我們來的那條路吧?」
陳嘯之閉了下眼睛,將紅色斂去,說:「不是。」
「……是不是一號公路啊?」沈晝葉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