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有些許明瞭和恍然。
“寐兒。”風阡緩緩說道,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原來你做的是這樣的打算。難怪今夜對我那般溫順,令我措手不及。”
在我與他之間的几案之上,杯盅四散碎裂,一盞紅燭在風中搖搖欲滅。它或許本該見證一個靡麗的夜晚,如今卻像是一抹猙獰的血痕,在白雪之中顯得分外刺眼。
喀啦——
宮殿頂上又一聲巨響傳來,我知是又一株千年檀木折斷了。雲姬的尖叫聲已徹底聽不見,整個檀宮外一片嘈雜,宮殿搖搖欲墜,幾欲崩毀。
唯有我手中這殘冰劍堅如磐石,穩如泰山。
“十劍冰殺。”風阡眼波微動,打量著將他束縛的冰雪劍陣,“真是令人驚訝……你練了多久了?”
他的聲音柔和而平靜,彷彿對這突然而生的劇變置若罔聞,在這漫天的混亂中顯得極不真實。
我沉默良久,方才回答:
“二十年。”我盯著他的眼睛,“二十年,不眠不休,冬寒夏暑……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
就在我說話間,又有兩聲巨響伴著沖天的火焰轟然落地。與此同時,我手中冰劍所操控的法陣發出炫目的白光,如大雪般將風阡包圍,雪光開始糅合旋轉,一點點地將他凍結吞噬。
“嗯……”風阡似乎感覺到了疼痛,閉上了眼睛,復又睜開,藍色的眼瞳映著漫天的大雪,詭異而妖冶。
“如此迅速地斬去宮內的十二靈檀,以解縛你的靈力……寐兒,你著實令我刮目相看。”風阡的聲音依舊平緩,卻似是虛弱了許多,“若我不能在靈檀全毀前脫身於這十劍冰陣,便必然會死在你的劍下,是這樣嗎?”
我緊緊握著殘冰劍,一刻不敢放鬆。風阡說得不錯。若我此刻一個不慎讓他脫離了束縛,縱是一百個我加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是,一旦我此舉成功……
他將灰飛煙滅,再也不會存在於這世間。
“寐兒,你一定要我死嗎?”風阡輕聲嘆道。
我沒有說話。
“十劍冰殺煞氣極重,會耗去你這數百年來修來的所有靈力,甚至可能會讓你神魂俱滅……”風阡望著我,“……縱使如此,你也定要讓我死嗎?”
我依然沒有回答。
“呵呵。”風阡笑了,藍色的眸子如同蔚藍的湖水盪漾開來,“難道你認為,我若死了,你的兄長和族人便可復生。是這樣嗎?”
他那樣笑起來,無瑕的容貌在冰雪之中愈發美得驚人。
而我時刻警醒著自己,不論風阡說什麼話,做怎樣的事,都不可對其心軟。風阡善使迷心之術,但在十劍冰陣之中,任何法術都不會起作用。
“風阡。”我低聲說道,字字沉重,“你必須死。”
“你這數百年的壽命,本就是我給你的。你這一身法術,也全是我教授的。”風阡望著我說,“若不是我,無論是你還是你的族人,全然不可能活到二十年前。而你如今,已經決意要對我恩將仇報嗎?”
“住口!”我高聲打斷了他,“風阡,此事我早已同你了斷,你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在利用我們而已,何談恩德?我若貪戀這幾年壽命,今日也不會站在這裡!”
我聽著自己的聲音,像是在聽一名陌生人在說話,高亢而堅決,冷漠而嘶啞。
“沒有貪戀……很好。”風阡微微嘆息,閉上眼睛,斂去神情,彷彿已疲於交談。
他不再言語,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漫天冰雪在劍陣之中迴旋飛舞,像是張牙舞爪的妖獸。案上燭火瘋狂搖動卻仍未熄滅,在風中散成繚亂的弱光。
又是三聲巨響交替轟隆。我默默數著,如此一來,十二株靈檀已去十一。
只剩下最後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