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都是什麼緣分啊,」沈媽媽也笑:「十年後就能還能遇到,就跟命中註定似的。行吧,估計你也是一頭懵……小陳,好久不見。」
陳嘯之都是二十五歲的人了,聞言耳根一紅。
他道:「阿……阿姨好。」
「我家葉葉估計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沈媽媽溫和地說:「她從小就被嬌慣得厲害……我和她爸爸都慣她,所以很多地方很嬌氣。不過我家葉葉的確是個好孩子。」
陳教授撓了撓頭,靦腆地道:「……葉葉很可愛的。」
被誇了可愛的沈小師姐眉眼一彎,笑了起來。
他們又簡單地聊了些東西——沈媽媽問了他們兩個人回美國的時間,又問了問陳嘯之未來的打算,他一一作答。沈晝葉在一旁無聲地陪著,期間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媽媽,看見不復年輕的媽媽爬上眼周的細紋。
走之前要給媽媽買點眼霜,沈晝葉沒來由地想。
……歲月可真是太不饒人了。
沈晝葉總記得自己小時候媽媽面板是光滑的,頭髮也是烏黑油亮的——與爸爸走在街上時爸爸總是一手牽著女兒一手牽著妻子,媽媽那時候……總之媽媽那時候眼周並無紋路,髮絲烏黑如雲。
如今卻總要女兒用小鑷子,幫她拔去頭頂的白髮。
其實她可以再婚的,沈晝葉模糊地想。我雖然不會再叫第二個人『爸爸』,可是我希望媽媽能快樂一些,能有另一個人陪伴。
可是不願意的是她媽媽。
——她帶著自己的女兒,再也沒有與任何一個男人有過那樣深層次的接觸,至今已經十年有餘。
就像將一生的感情都綁在了不會回應的父親的身上似的。沈晝葉沒來由地覺得,媽媽應該是會永遠記得自己年輕時與爸爸在波士頓的咖啡館相遇的。就像媽媽說自己會記得爸爸風雨無阻地開車,載彼時年少的她上下課一樣。
沈晝葉看向媽媽的手指,看見年近五十的華嫣手上滿是歲月的痕跡,不復年輕時的飽滿細嫩,卻至今都戴著那一枚婚戒。
……分明已經二十多年了。
沈晝葉怔怔地看著媽媽和陳嘯之聊天。
——陳教授展現出了和他本人完全不同的風度,對上沈晝葉奶奶和她媽媽禮貌又尊敬,舉手投足間儘是精英感,卻又帶著恰到好處的風趣,將兩位長輩都聊得妥妥帖帖。
「小陳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媽媽笑道。
然後她又問:「所以你現在在斯坦福,具體是在做什麼呀?」
陳嘯之禮貌地道:「我和葉葉在做同一個課題。確切來說是在合作——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歐洲南方天文臺的那臺大望遠鏡lsst,我先前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他們聊著,沈媽媽抬起胳膊,攬住自己的女兒。
華嫣手腕上套著一隻圓潤的翡翠鐲子,那鐲子在昏黃燈光下泛起潤澤的顏色,那是沈媽媽回國後用以遮掩自己腕上割過腕子的痕跡的飾品——她不喜歡被問及這個問題,更不喜歡被人關注,而且那也算是傷痛之一。
那鐲子在沈晝葉面前一晃而過。
正是那一瞬間,沈晝葉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她立刻捉住了媽媽的手,將媽媽的爪子拽了過來。
華嫣並不會因為女兒玩自己的爪子而分神,仍繼續與這位一看就特別優秀、侃侃而談,還很會疼人的才俊交談,沈晝葉將媽媽的手鐲擼了上去,那一瞬間沈晝葉呆住了。
——她對媽媽的這道傷口,是很熟的。
那道傷口差點將她嚇死,沈晝葉仍記得那傷口翻出的模樣:因為發現得太晚、切得太深,華嫣的右手活動起來其實不太利索,因為傷到了肌腱,中指甚至還是無法完全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