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我擁有這兩個座位,九號是馬孔多。我對那婦女解釋著,她放下魚拿起票打探了半晌,然後用紫嘴唇吹了吹,又倒在掌心中拍了幾拍,知道是貨真價實的,嘴上卻直說“真稀奇”。她只能坐在最後一排的空座上。我對馬孔多的不合作態度表示了極大的憤怒,我當著眾人訓斥他:“馬孔多,你如果不想同我旅行的話,為什麼要來找我?你必須承認和我同行這個事實!”我說這話的時候對著他又推又搡。旅客們不再笑了,他們充滿同情地望著我,彷彿我患了不治之症。結果汽車開出十八站不足兩公里,那婦女就藉著車體的顛簸晃晃悠悠地來到我旁邊,故作無辜地將一堆尚未消化好的五顏六色的食物吐在我眼前,有些穢物還濺到了我的裙子上。馬孔多見狀發出嘻嘻的笑聲。
呼瑪是大興安嶺古老清寂的一個江邊小鎮。我和馬孔多到達旅館是午後三時。馬孔多說他餓了,我們便去一家館子吃飯。餐館建在江堤上,天藍色的,裡面陳設簡單,但窗明几淨,讓人想到生活在這裡的都是善良的人。馬孔多對這家餐館也抱有好感。我們要了兩個熱菜,一個涼盤,還有一斤蒸餃和兩聽啤酒,馬孔多狼吞虎嚥地吃起來。我們邊吃邊看窗外的風景,黑龍江就從眼前流過,我能望見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江岸泊著幾艘船,船都很舊,零零星星的人在岸邊間歇地出現。
吃過飯,我向老闆娘打聽去漠河的船有沒有當夜開的。老闆娘快人快語地說:
“外地人吧?今年呼瑪到漠河不通航。”
我立刻洩了氣,又問:“怎麼會不通航呢?”
“不掙錢唄。”老闆娘指著江岸的船說,“坐船倒是風光、清靜,可船走起來太慢了,現在人都講究效率,又有汽車又有火車的,誰還願意到水裡走呢!”
我告訴她我們是特意從塔河下車奔呼瑪再去漠河的,目的就是為了在水上生活兩天。老闆娘叉著腰笑道:“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就是為了坐船?這樣吧,公家的船不行,我倒能讓你搭上私人的小輪渡。我哥哥要去古蓮河煤礦運批煤來,空船上去,你就坐他的船吧。他明天一大早就動身。”
我喜出望外地說:“我和我朋友可以交船費的。”
老闆娘說:“你不是一個人嗎?”
“哪裡,還有馬孔多。”
老闆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那也關係不大。”
真是他鄉遇貴人。出了餐館我真想擁抱馬孔多。公家不通航,可我們那麼幸運地碰上了一條去載煤的船,上帝真的存在嗎?
我手舞足蹈地說:“明天早晨有船坐了。”
馬孔多說:“我們不能坐那條船。”
我說:“放心,那男人只是去運煤的。”
馬孔多說:“真的不能上那條船。”
“你是擔心我中途和運煤人通姦把你扔到江中喂大馬哈魚?”我像唱歌劇的一樣讓雙手從胸前緩慢張開,“我可不是潘金蓮。”
馬孔多沉下臉說:“我也不是武大郎。”
馬孔多拒絕上船,意味著我們必須從呼瑪再折回塔河,然後再換乘去西林吉的火車。這一天一夜的旅程算是付諸東流了。馬孔多的拒絕使我在呼瑪那個處子般的靜夜中流了半宿的眼淚。
逃離目擊現場
我和馬孔多從呼瑪折回塔河的時間是六月十九日正午十二點。天氣陰沉沉的,黑雲壓城,許多商販推著架子車急匆匆地往家趕。那車上有的載著蔬菜、水果、肉食,也有的裝著日常用品,諸如洗衣粉、肥皂、毛巾、牙刷、木梳以及鍋碗杯盞。毫無疑問,這些必需品的零售價格比國營商店的要便宜一些,所以它們迅速壟斷了市場。
我和馬孔多仍然住豔豔招待所,還是那間包房,服務員見到我們就像看到了一條落網的大魚似的欣喜。他們送來了足足兩暖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