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落下。
外祖睡了一中覺,又睡了一個黃昏覺,覺醒踱步來將我從牆上撈下,沉沉一嘆:“真是個傻丫頭。”
我揪著他的袖子,道:“外祖,明年的這個時候,什麼時候來?”
外祖沉思了下,認真答道:“應該是得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罷。”
“那豈不是很長?”
“不長不長,啃幾碗豬腿,眯幾眼覺就過去了。”
我哦了一聲,垂下眼,按了按胸口,吶吶道:“我覺得心裡面空空的,難受的很,大抵是要病了,病者不宜大魚大肉,今晚恐是不能吃豬腿了。”
“非也非也,阿離尚且不知,這豬腿其實也能治病。”
我訝然:“什麼病?”
外祖笑眯眯道:“還記得大詩人王陌劫的《豬腿》詩麼,豬腿下南鍋,春來買幾隻,願君多吃些,此物治相思。”
我篤定外祖是一顆神醫心蕩漾了。
春去春又來,眨眼,便是又一春。
第二年山茶花開的時候,依舊是紅紅火火醉人眼,滿谷山茶香,楊柳青翠翠兒。
第一朵山茶打苞兒時,我便歡歡喜喜爬到牆上,望向谷底那條小路。
第一天,我伸著脖子,一直等到黃昏。
但,卻沒等到雲洲。
我從牆上下來,踩到地上,一步三回頭怏怏回去。
第二天,仍然沒等到。
我安慰自己,沒關係,時間還早,昨天沒來,今天沒來,也許明天就來了。
第三天,仍然沒等到。
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第三十天,我依舊還騎在牆上,直著脖子遙望。
直到某日,谷裡忽然來了一個道袍老頭,住了兩日後,第三日離開時與我道:“莫要等了,時候未到,是等不來的。”
彼時我正騎在牆上,聞言愣了好久,待反應過來,跳下牆想追上他問一問清楚時,卻已瞧不見人。 我傻乎乎站在谷底的風口,覺得眼睛裡頭像是裹了沙子,硌的眼窩又澀又疼。
夜裡,我問外祖,我說:“外祖,你說雲洲會回來嗎?”
外祖道:“會的,會的。”
我遲疑道:“真的嗎?”
外祖肅然道:“作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神醫,說謊話是可恥的。”
我垂下眼:“可是,我等了這麼久了。”
外祖呵呵一笑道:“莫急莫急,還有外祖呢,外祖陪著你慢慢的等。”
慢慢的等。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外祖他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陪著我慢慢的等下去了。
我一直以為這個“慢慢”會是一天接一天,細水長流,過完一天還有下一天,望也望不到頭。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外祖他其實已經老了,他也是個凡人,也會生老病死。
那個早晨,我開啟門,看見他端端正正坐在門口花架下,微微闔著眼,面容安詳又寧靜。
我叫他,外祖,又叫他,外祖外祖,卻怎麼也等不到他回答。
就這樣,來的如此的突然,毫無徵兆。
我跌跌撞撞跑過去,將他扶起,緊緊抱在懷裡,眼淚洶湧而出。
第三日,爹爹從京城趕來藥師谷。給外祖下葬後,停了幾日,便催我回去。
我望著開的依舊耀眼的山茶花,道:“能再等等嗎?”
我等的那個人,他還沒來。
我想,再等等,也許就會來了。
但是,卻沒有。一直到最後,山茶謝去,他依然沒有回來。
他曾說:“阿離,我要娶你。”
他曾說:“阿離,你放心,就算是隔刀山隔火海,我也會回來。”
但是,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