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個聰明的傢伙。
他覺得唯一唯一合理的,是小五、米粒和野草,他們給了他很多溫暖,那是一段小小的幸福的時光,野草澄澈的眼睛,米粒憨厚的臉,小五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
“對不起,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誰。”
句心有點吃驚,她沒想到七天會這樣說,這句我是誰,也讓她迸發出不少感慨。自從句王府被滿門操斬之後,她不止一次在“道”這個層面上去追問我是誰。星空浩瀚,乾坤蒼茫,誰能準確地說出他是誰?無論是在別人身上認識自己還是在自己身上認識自己,都是一個可能會陷入悖論的問題。
她輕輕地做了兩次吐納,回過頭來,微笑著對七天說道:
“你就是你呀。”
你就是你呀。
空氣中久久迴盪著這句話。
七天也跟著笑了。這種單純而又非常乾淨的說法,也許不是最有說服力的解釋,但,卻是最打動人心的話語。
說罷,那群如星辰一般的晶燈群,向前飛去,催促兩人趕緊走。
路上兩人沒有再說話,這次卻不是無話可說,或許是心照不宣吧。句心偶爾因為頭上的花環,躬身躲避蟲蟻蛛網,看得出她很喜歡。花環是娥英樹的藤蔓所做,只要有水,是不會枯萎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戴多久。
墓道實在是太長了,儘管有指路明燈,感覺還是走了半天。而且看皇陵的構造,就算是裡面沒有一道機關,也不可能有人能記得住如此長如此曲折的路線,它比城市還要城市,比迷宮還要迷宮。
一路上,兩人所經過的大的墓穴,大門都被粗壯的樹根所抬起,沒有一道是關閉的,而且,還看得出古根中纏繞了不少的槍劍和屍魂,根籠裡還囚禁著不少兇獸。如此龐大的娥英樹根系,怕是整座萬世皇陵,都被娥英老人牢牢控住了。
終於,在那最深處,一間寬闊的墓室之中,燈晶停下了腳步,向著四周乾枯多年的燈盞飛去,轟的一聲,化為火光。
只見高臺處一巨大的樹根盤繞成螺旋紋狀,就像一條盤著身體睡覺的巨蛇一般。那樹根實在太老了,老到看上去只要輕輕碰一下,它就會立刻煙消雲散。
但就是這樣脆弱的樹根之下,有一顆蒼老而強大的靈魂。
呼——
一陣奇怪的響聲,樹根之中,一個輕飄飄的身影,緩緩上升,那身影背對著七天和句心,樹根內外,各有半截身體。蒼蒼白髮,蓬亂不堪,垂落在腰下,不知道到底有多長。與其說是看見一處背影,不如說是看見一席白髮。
“老人家,你……”
就在七天說話的瞬間,那老者魂魄立馬轉過身來,怒目而視,對“老人家”三個字”極為不滿。
七天低下頭,不說話了,他本來是想問你是誰。但那道目光,卻似橫亙天空的閃電,把人壓迫到沒有身軀可言。
而句心,已經驚訝道說不出話來。大名國誰的面貌都可以不認識,但是眼前這個老者,卻是大名每座縣一級的城中必須立的雕像、驛站必需裡的雕像、國境線必須裡的雕像,祭天儀式、祈雨儀式必須祭奠的雕像……
噗!
句心趕緊跪在了地下,什麼話也沒說。
“句心,你……”
七天看著眼前的老者,老者再一次皺了皺額頭,這道目光,彷彿是巨大的太陽直直地注視著剛剛點燃的小小的蠟燭一般。
七天的腿不聽使喚,也跪在了地上。但,這絕不是自己主動跪下的,那攝人心魄的威嚴,並不是要把人壓碎的感覺,而是讓人著迷。
“是娥英讓你們下來的”老者閉上了眼睛。
“是。陛……陛下。”句心一點兒聖女的威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