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很清朗,連一旁的酒客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鬱紅枝淨玉似的臉頰浮上兩抹紅暈,秀眉緊蹙,眼神突然變了。
太甲真人噗嗤一笑,道:“你叫我老相公,我叫你小娘……”
“子”字還未說完,鬱紅枝的拳頭已經打在他的臉上。
太甲真人頓時倒飛出去,身子撞開一片人群,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旁邊的酒客嚇得目瞪口呆,紛紛落荒而逃。
狐九和兮伯吉甫驚出一身冷汗,心想若這一拳頭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就不只是昏過去這麼簡單了。
蘇季搖頭嘆道:“早該這麼做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鬱紅枝喘息了一會兒,目光掃視身旁呆立的三個人,問道:
“他說的……你們都聽見了?”
兮伯吉甫搖了搖頭,道:“他說什麼了嗎?我沒聽見……”
蘇季一邊挖著耳朵,一邊大聲喊道:“你問什麼?我剛才耳朵飛進一隻蒼蠅,什麼也沒聽見!”
狐九連忙附和道:“哎呦!我的耳朵也進了一隻。”
鬱紅枝已是惱羞成怒,厲聲道:
“你們聽見也好,沒聽見也罷,膽敢說出去一個字,下次落在你們臉上的就不是拳頭,而是它!”
她說著一把抽出桃木劍,劍鋒指向兮伯吉甫,說道:
“這次是你贏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親自討回造化玉牒!”
語罷,她化作一陣微風翩然離去。
鬱紅枝走了,狐九卻傻了眼,木訥的表情彷彿預見末日降臨。他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更是死也想不到,蘇季會暗中往兮伯吉甫的酒裡摻水。
第八十二章 刻琴
恭骨樓斗酒的次日,兮伯吉甫沒有來。
蘇季空等了整整兩天,始終沒有看見父親的身影再次出現。
直到兩天後的早晨,外面下了一場大雪。
蘇季推開窗戶,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將天地融為一體。
積雪足有半尺厚,一行長長的腳印落在雪地上,顯得異常悽迷。
腳印從遠處的海棠林一直延伸過來。一個身披貂裘的男人在雪中默默前行,腋下夾著一個墨綠色的木匣。他走得很慢,厚重的棉靴一下一下踩在積雪上。
蘇季就算站在樓上,彷彿能聽見那沉重的腳步,正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雪中男人的面孔黃裡帶白,瘦得令人擔心,頭髮披散在肩頭,腮邊和下巴上長滿濃密的鬍鬚,顯然好久沒打理過了。頹然之中,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一種矛盾的印象。
直到這個人走進樓裡,蘇季才認出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兮伯吉甫。
蘇季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以往他都是傍晚來,今天卻是早晨來。而且兩天不見,他好像突然老了十歲。
他在這兩年來都經歷了什麼?
蘇季上前拍落他身上的浮雪,把他請到桌位上,將一杯熱酒推到他面前,不曾想被他用手輕輕推了回去。
“我已經兩年沒喝酒了。”兮伯吉甫的語氣少了些許溫和,多了一絲滄桑的意味。
“為何要戒酒?”
“喝酒會讓我想起發生在這裡的事,想起她……”
蘇季當然知道“她”是誰,繼而試探著問道:“想必這兩年來,你和她之間一定發生了不少事。”
兮伯吉甫搖了搖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說道:“自從上次在這裡和她分別,我就再沒見過她。原以為她會來找我索要造化玉牒,但我等了一年,她卻始終沒有出現。為了見她一面,我千里迢迢去崑崙山找她,才知道闡教把導致太甲真人昏迷三十年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