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錄影機、專業攝像機、開盤錄音機、有線麥克風、噴墨印表機、電腦、顯示器、音箱,儼然就是一間新聞採編工作室。除了這些還有臺式化妝鏡、化妝品、碗筷等生活用品,這雖然不是一張嚴格意義上的桌子,卻是集梳妝檯、寫字檯、電腦桌、視聽編輯、飯桌於一臺。裱畫臺、單人床和衣櫃擺放得很擁擠,硬是擠出了門口的一片不到5平方米空地,視覺上顯得很不協調。方迪喜歡跳舞,這塊空地是她閒時練舞的專用領地。
開盤錄音機時斷時續。
陝北延秀當年村支部書記的聲音:子農剛下鄉嘛,那時還是個娃,我問他會做啥,他說會打架,那我說那你去看山林吧……
陝北延秀一女村民的聲音:子農那髒得呀,脖子上生瘡,手都凍爛了,就那,人家不耽誤學習,那《資本論》啥的,厚得像磚頭……
陸軍作戰部家屬院前居委會主任的聲音:哎喲,是1978年平的反吧,房子和補償款子農都沒要,那孩子倔,說那是父母的命錢,花不出去,他說他們都是黨的人,要尊重他們的信仰,他們的東西都當黨費交了……
中國社會科學院一位學者的聲音:有過幾次交流,見解獨到,我認為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專家。他去柏林是必然的,東柏林是研究共產主義運動變化的重要標本,我相信子農已經預見到了柏林牆即將倒塌,作為學者當然希望目睹那一幕,見證歷史……
方迪一邊工作,一邊不時透過衣櫃的鏡子看看自己。這個角度不是巧合,是她從一開始佈置宿舍就設計好的角度,這或許是女人的天性,大概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孤芳自賞。她看著鏡子裡的女人,鏡子裡的女人也在她腦海裡不斷幻化,像一個風情萬種的極致女人。
調查報告終於整理出來了。關於葉子農的調查報告:
葉子農的父親,葉輝——1918年出生,1935年參加紅軍,1937年入黨,延安杭日軍政大學畢業,歷經長征、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歷任排長、副連長、營長、團長、師政委、陸軍作戰部參謀,少將軍街。1967年被造反派隔離審查,1968年被送五七幹校勞動改造,1970年因勞累折磨誘發肺部槍傷致死,時年52歲。
葉子農的母親,林靜如——1928年出生,上海大資本家的女兒,1947年參軍,1949年入黨,1950年被派往莫斯科大學學習,1952年在朝鮮戰場與葉輝相識,1953年任外交部俄語機要翻譯,1967年被造反派批鬥,因不堪凌辱投河自盡,時年39歲,留下遺書:我對黨是忠誠的,我對共產主義事業是忠誠的,請黨審查我。
葉子農本人,葉子農——1954年出生,1960年入北京軍區機關小學,1966年入北京紅杉中學,1967年因父親被隔離審查和母親“自絕於人民”而在學校深受歧視,糾集團夥稱霸一方,遊蕩在校園內外打架鬥毆。1970年初中畢業下鄉,到陝西延秀插隊落戶,做護林員,因為打架不要命遠近聞名。為了搞明白父母至死都忠誠的那個信仰到底是什麼,從這一年起他開始大重閱讀馬克思主義著作,為了直接閱讀原著刻苦學習英語、德語。1978年父母平反,葉子農把落實政策的房子和補償款全部都替父母當黨費交了。同年中國恢復高考,葉子農考入黃埔政法大學,兩年後退學。1981年葉子農考入六祖佛學院,兩年後再度退學。1984年沿當年紅軍長征路線進行革命歷史考察。1987年在陝西清東油田開辦汽車修理廠,涉嫌利用價格雙軌制倒賣緊缺物資。1988年僑居柏林至今,目的是以東西柏林為標本研究共產主義運動變化,據一位學者說葉子農對柏林牆倒塌有預見,去等待目睹那一幕。
綜合被訪者的評價:一、懶散,沒有上進心。二、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