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很快意會到桓伊話語背後的含義,很多現實無法改變,他們只能在某一個範圍內讓境況得到改善,募兵屯田,正是這樣一條已經被證明可行的捷徑。
果然,桓伊緊接著又道:&ldo;募兵以為屯田人力,屯田以養所募之兵‐‐幼度提及組建精兵之策,與這屯田之措,實乃互利兩便、相得益彰之舉也!&rdo;
謝玄霍然起身,一掌擊在石桌上,目光中閃動著希望:&ldo;修水利、廣屯田、募精兵!&rdo;
桓伊起身,用一種深沉但卻十分的堅定的語氣道:&ldo;幼度在淮南,叔夏在淮西,你我聯手,此事可成!&rdo;謝玄眼中精光暴漲,緩緩伸出右掌。桓伊一笑,也舉起右手。
&ldo;啪!&rdo;當一記脆響響起在兩隻寬厚有力的大掌間,小院上空爆發出暢快的大笑。
就在這時,侍從來報,謝安已經回府,請桓伊前去相見。
玄居門口,謝玄灑然拱手,道:&ldo;今日與叔夏一敘,方知世間知己難求;二叔喜歡清淨,我便不送你了,請‐‐&rdo;桓伊拱手還禮,便轉身隨那侍從離去。
望著那英姿矯健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謝玄心頭感慨萬千:桓家如桓伊這般人物不知幾多,而謝家除了二叔謝安與自己,叔輩和幾個弟弟大多長於清談而疏於實務,對晉室來說,謝家的作用還是遠遠及不上桓家,甚至連王家都不如,想要振興本族,談何容易!
暮色垂臨,謝安接見桓伊的地方,竟是一條小舟!小舟停在一條小河旁,小河從謝府後園出,匯入秦淮河,黃昏下,顯得分外幽靜安詳。桓伊小心翼翼的踏上小舟,操舟男子一拱手,道:&ldo;在下宋悲風,安公正在等候桓公子。&rdo;一聲&ldo;公子&rdo;,頓時把兩人距離拉近不少。
桓伊躬身施禮道:&ldo;有勞宋兄,請!&rdo;說著,閃身跨入小舟篷內。
舟篷不大,卻足以容納二人對坐,篷子中央是一張小桌,桌面上挖了個圓洞,裡面是一隻小爐子,爐子已經點著,上頭夾著一隻銅製的茶壺。坐在小桌對面的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正向桓伊投來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這便是謝安了,桓伊如是想。
&ldo;桓伊拜見安公!&rdo;面對這位名滿天下的人物,桓伊執大禮,深深一躬。
&ldo;嘩啦!&rdo;輕柔的水聲傳來,小舟緩緩盪離岸邊,開始了一段寧靜而又令人難忘的旅程。
&ldo;清茶待客,秦淮泛舟,叔夏何須如此多禮,坐。&rdo;謝安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親和力,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待桓伊落座,謝安又從身旁取來一隻精緻的竹籃,揭去蓋子,一層一層的將籃中的糕點擺在小爐周圍,笑道:&ldo;這些點心是王夫人親手做的,本是臨別贈禮,我便拿來借花獻佛,叔夏不妨一嘗。&rdo;
望著這幾碟精美的糕點,桓伊心頭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坐在自己對面的不是堂堂名士謝安,而是一位普通的鄰家長者,水上泛舟、品茶談心,這份平易隨和的心境,令他對謝安又生出些許親近來。
敘談一陣,茶已沸,謝安擺開茶具,滿上兩盞,端起杯子,微微吹了口氣,對桓伊道:&ldo;錢塘有山名龍井,山下有泉名虎跑,以虎跑之水煮龍井之茶,天下極品,叔夏請‐‐&rdo;
桓伊舉盞相迎,道:&ldo;安公請!&rdo;
茶入喉、香滿腮,桓伊閉目凝神,良久,方才放下杯子,由衷贊道:&ldo;苦而不澀、淡而雋永,好水好茶,回味無窮,果然天下極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