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得和妖皇一樣長久的人和妖不多,所以妖皇偶爾會和山怪多說些別的。
山怪理解不了妖皇,等它也開始對那些轉世千篇一律的痴傻模樣麻木時,妖皇的長髮也變成了短髮,新時代的來臨悄無聲息又十分迅速,妖皇的紋身也悄默聲地爬滿了整條手臂,而山怪的“家”經歷了幾次修建逐漸有了模樣,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像。
儘管那像捏得和它常用的人形一點兒都不像,它也還是很歡喜。
只是這種歡喜沒持續多久就淡了。
世間已不再需要神和仙,機械是人造的神之手臂,挖空了山,改變了河道,人祈求它時身上散發出的孽氣越來越重,大陣的運轉開始艱澀,它疲憊地奔波在山間,試圖驅逐這些越聚越多的孽氣和招引來的孽靈。
它偶爾還是會想起妖皇和那個總是要離開的少年,它一直無法理解,直到一個採藥的青年出現在山中。
那時山怪已經被耗盡了靈力,山中的孽氣也無法驅逐,而山神也早已不再那樣受人尊敬,畢竟山神已經無法滿足山民龐大又無度的願望。
它能做的只是勉強化出人形,將跌傷了的青年背到安全的地方。
要離開時青年拽住了它的手,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最後從揹簍中翻出一包自己捨不得吃的桃酥來,小聲道:“我本想再買一包新的供在廟裡的,所以想要採藥賣錢……這包給山神,味道很好,我只捏了碎屑吃,不知道算不算不恭敬。”
山怪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了妖皇。
山怪好像是敘舊般慢吞吞地講著,它已經很久沒有說這麼多話的時候了,倒像是個什麼都想傾訴的家屬院門口曬太陽的老人。
薛清極原本就因強開經脈而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他從這短暫的回憶裡恍然明白,嚴律竟然真的是守著他的轉世每一次看著他嚥氣兒的。
那並非單純的找尋他,而是每一次都知道徒勞無功但還是固執地治病續命,那些轉世沒有一個記得嚴律,但他依舊會放出魂契捏出的靈獸來哄。
嚴律並不在意他的那些轉世,但因為薛清極本人,他養大送走了無數次那些註定早亡的短命鬼。
這千年間嚴律活得很累,他以給自己挑選墳地自娛自樂,又親手把薛清極的轉世埋進那些原本是給他自己挑的地裡。
意識到這些,薛清極忽然就沒法多想在山神廟裡時得知他這一世也壽數短暫的時候,嚴律心裡是什麼滋味。
那摺疊著放在嚴律客廳茶几下的墓碑設計的紙,是否又要由他親手挖出個坑來埋了。
方才那些因感到被嚴律特殊看待的得意和喜悅盡數褪去,滋生出的是大退潮之後的溼冷荒涼。他不忍心深想,又忍不住深想。
更想掰過嚴律的臉來,看看他到底是什麼表情。
嚴律的表情在山怪的絮叨中逐漸變得難看,尤其是一想到薛清極這會兒正跟身後站著,便感覺對方的目光跟釘子一樣扎著自己後背。
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