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久違的溫暖湧遍全身,脈管裡的血似乎正在激烈地奔流,彷彿那是親人血脈之間的召喚,眼前的青年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賢兄。我是時候該走了。”
“你要往哪去?我送你一程。”
兮伯吉甫伸手指向遠處,道:“只要穿過那片海棠林,就能回到人間。你果然什麼都忘了……”
蘇季記得那片海棠林。他曾與狐姒去過一次,血契金蘭也是在那個地方。
兩人走上山坡,夜色中盛開著火紅的海棠,連綿曲折的山路,都被這迷宮般的花海層層遮蔽。
兮伯吉甫一邊朝山上走,一邊說道:“這片海棠林是青靈寐境中,距離紅塵世界最近的地方。那裡的時間和外面是一樣的。越是遠離這片海棠林,時間越是過得飛快。你在海棠林外度過一天,這裡則會過去一年。這些都是你以前告訴我的,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蘇季淡然一笑,轉移了話題,問道:
“造化玉牒真的在你身上?”
兮伯吉甫沉吟了片刻,回答:“先王被截教異士誅殺於彘地,臨死前將一個銅盤託付給我。他說那銅盤關係大周命脈,不到必要的時候,絕對不可以交給他人,甚至連他的兒子也不可以。我想那銅盤很可能就是那女子口中的造化玉牒。”
“周厲王連那銅盤是什麼都沒告訴你?況且……什麼才是必要的時候?”
“那時先王危在旦夕,還來不及說就嚥氣駕崩了。至於什麼才是必要的時候,我不知道,但我想絕對不是現在。”
蘇季邊走邊琢磨,並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大周國教的女修士想要造化玉牒,很可能是奉天子之命。而你身為當朝太師,卻藏匿先王秘寶多年。萬一被當今天子知道,非但解釋不清,反而勢必要惹來殺身之禍。況且截教的四個怪胎已經見到你的相貌,很可能會找你的麻煩……”
“賢兄,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兮伯吉甫停下腳步說道。
蘇季輕輕推開一支海棠枝,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崖邊。
前方沒有路,只有一片漂浮的雲海。
兮伯吉甫望著雲海,眼中掠過一絲憂慮,彷彿蘇季所說的也是他擔心的問題。
“賢兄,自從你救過我的那天算起,已過去整整三年了。雖然我每年今日都會來,但對你來說卻只認識我三天而已。你今天跟以往很不一樣,讓我感覺格外親切,我也說不上為什麼,那種感覺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想多問,只願你多多保重,後會有期。”
親人……
沒錯。我們就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蘇季回味著那種微妙的感覺,就在剛剛,一家三口團聚,只是那時還很陌生,還不知道多年以後,彼此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蘇季望著兮伯吉甫一步一步,朝那雲海走去,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爹!”
語聲中,兮伯吉甫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蘇季扶著一顆海棠樹,痴立了很久,心中漲滿了酸楚,而又溫暖的情緒。
悄然間,天邊漸漸亮了起來,海棠樹的枝條慢慢被朝霞映得發紅。
旭日東昇,流動的雲朵下面,隱藏著無數道金光,如夢幻般變換著形狀。
少頃,一片幽暗悄然降臨,迅速趕走了朝霞的光輝。雲朵的顏色越來越深,彷彿得到了自由,突然浮動起來,征服了整片天空。
風馳雲湧,一霎時黑雲蓋過頭頂。
狂風吹得海棠樹沙沙作響。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盆大雨從天上倒了下來。
蘇季頃刻間被澆成了落湯雞,不禁感嘆夢中變幻無常,天氣也像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