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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薛紫夜很不高興思維被打斷,蹙眉,“怎麼?”
“請您愛惜自己,量力而行。”老侍女深深對著她彎下了腰,聲音裡帶著嘆息,“您不是神,很多事,做不到也是應該的——請不要像臨夏祖師那樣。”
臨夏祖師……薛紫夜猛地一驚,停止了思考。
傳說中,二十年前藥師谷的唐臨夏谷主、她師傅廖青染的授業恩師,就是吐血死在這個藏書閣裡的,年僅三十一歲——一直到死,手裡還握著一本《藥性賦》,還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
“您應該學學青染谷主。”老侍女最後說了一句,掩上了門,“她如今很幸福。”
門關上了,薛紫夜卻還是望著那個背影的方向,一時間有些茫然——這個老侍女侍奉過三代谷主,知道很多的往事和秘密,故有此一勸。可是,她又怎麼知道一個醫者在眼睜睜看著病人走向死亡時,那種無力和挫敗感呢?
她頹然坐倒在閣中,望著自己蒼白纖細的雙手,出神。
黑暗裡的那雙眼睛,是在門剛闔上的瞬間睜開的。
片刻前還陷在昏迷掙扎裡的瞳,睜眼的時候眸中竟然雪亮,默默凝視著薛紫夜離去時的方向,在瞬間閃過無數複雜的光:猜疑、警惕、殺意以及……茫然。
其實,在三天前身上傷口好轉的時候,他已然可以恢復意識,然而卻沒有讓周圍的人察覺——他一直裝睡,裝著一次次發病,以求讓對方解除防備。
他在暗中窺探著那個女醫者的表情,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也想確認自己如今處於什麼樣的境地,又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他是出身於大光明宮修羅場的頂尖殺手,可以在任何絕境下冷定地觀察和謀劃。
然而,在他嘶聲在榻上滾來滾去時,她的眼神是關切而焦急的;
在他苦痛地抱頭大叫時,她握住他肩膀的手是冰冷而顫抖的;
甚至,在最後他假裝陷入沉睡,並時不時冒出一句夢囈來試探時,她俯身看著他,眼裡的淚水無聲地墜落在他臉上……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到底為了什麼要這樣?
難道,真的如她所說……他是她昔日認識的人?他是她的弟弟?
飄著雪的村莊,漆黑的房子,那個叫雪懷的少年和叫小夜的女孩……到底……自己是不是因為中了對方的道兒,才產生了這些幻覺?
他有些苦痛地抱住了頭,感覺眉心隱隱作痛,一直痛到了腦髓深處。
他知道,那是教王釘在他頂心的金針。
被控制、被奴役的象徵。
他在黑暗裡躺了不知道多久,感覺簾幕外的光暗了又亮,腦中的痛感才漸漸消失。他伸出手,小心地觸碰了一下頂心的百匯穴。劇痛立刻讓他的思維一片空白。
自從有記憶開始,這些金針就釘死了他的命運,從此替教王縱橫西域,取盡各國諸侯人頭。
教王慈祥地坐在玉座上,對他說:“瞳,為了你好,我替你將痛苦的那一部分抹去了……你是一個被所有人遺棄的孩子,那些記憶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不如忘記。”
“人生,如果能跳過痛苦的那一段,其實應該是好事呢……”
三聖女五明子環侍之下,玉座上教王的眼睛深不見底,笑著將手按在跪在玉座下的愛將頭頂上,緩緩摩挲著,彷彿撫摩著那頭他最鍾愛的雪域灰獒。他也知道,只要教王一個不高興,隨時也可以如擊殺那些獒犬一樣奪走他的性命。
該死的!該死的!他一拳將藥枕擊得粉碎,眼眸轉成了琉璃色——這個女人,其實和教王是一模一樣的!他們都妄圖改變他的記憶,從而讓他俯首帖耳地聽命!
他在黑暗裡全身發抖。
他痛恨這些擺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