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發現,於男女之事,他當真懂得實在有限。
密所卻仍是一氣地說著:“我是這宮裡的侍婢,賣給主子的人,一生不得自在,無法隨性。你不同,你貴為將軍,如今又成了王上的心腹。你若是真心喜歡人家,管她身價幾何,贖了來好生過日子,比什麼不強些?”
他不懂她的愛,她也不明白他的心啊!
掬著雙膝,他悠然地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輝煌,“密所,有個問題,我想了十多年,還是沒想明白。”
“什麼?”
“真心地愛一個人,該如何?”
“自然是同她幸福地廝守終身。”
“若是不能呢?”他反問她,“若是你自私地想要與她廝守終身,到頭來卻將她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還要愛下去嗎?”
她驀然無語,這答案她一時半會斷是答不出來的。
他想了十多年,到底還是沒能想明白。於是,固執地認為當初他做下的決定便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
“真正愛一個人,會以她的好為第一要則。寧可自己孤獨終老,也不想壞了她唾手可得的安寧———我是這麼以為的。”
他的以為是對碧羅煙裡那位待年年小姐?
寧可孤獨終老也要換得她一生的安寧,這份愛,這顆心叫密所悲憫地闔上了雙眸。
“我當死心了。”
伴隨而來一聲沉沉的嘆氣,叫李原庸打心底地失了溫。對他,這一次,她是徹底放手了吧!
放手了,好。還是放手了,才好。
心裡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可是看見她面上決絕的表情,他卻沒來由地感到心痛。
痛個什麼勁啊?多早以前,他便認定了這般的結局,到了此刻再惺惺作態就忒不像了。他站起身,正要同她道別,不想密所先一步於他邁了出去。
“我該回相國府裡,主子還等著我侍候呢!以後……以後,我們當真是再難相見了,你好好保重。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說一聲。畢竟,在這宮裡,我們也……也認識了這麼些年。雖然,我的身份不夠格做你的知己,到底也算是相識一場,只當是……相識一場。”
她說得磕磕巴巴,掙扎和艱難都剋制在眼底,卻足以叫李原庸動容。此生,於他最親厚的兩個女子,一個成天用冷藏起所有心思,一個用全部的笑容遮掩所有的悲傷———密所篤諾,她活得當比待年年更不易吧!
這一刻,望著她勉強提起的習慣笑容,恪守多年的心防終於繃開一道口子。
一步躍上前去,緊貼著她的胸口,他低聲在她耳旁喃喃:“在這座宮中,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記著,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屏住呼吸,密所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從她的身旁走開,快得好似他從來不曾站在她的身邊,從來不曾對著她的耳畔放下這樣的真心。
他未曾放下的還有一層意思———他寧可孤獨終老也要守護之人,前半生是待年年,後半生……是密所篤諾。
不是不愛,是愛不起———這一切,他永遠不會告訴她,也不可以讓她知道。
李原庸悄然露出的隻言片語足以奪了密所的全部魂魄,她渾渾噩噩地走在出宮的路上,剛過了內苑,便有個小宮人湊上前來。
“姐姐,這麼晚還要出宮,看來,近來公主大婚,姐姐是忙得很啊!忙得怕是把緊要之事都給忘了吧?”
密所偏過頭來盯了那小宮人一眼,頓時心中明瞭,“你又來做什麼?你本當在上德殿侍候,這已掌了燈,你違逆宮規隨意走動若是叫長宮人見了,你還活不活?”
“違逆宮規是要挨罰,可違逆二叔,罪過更大,這點,姐姐是知道的。”小宮人半邊臉埋在幽暗之處,看起來更顯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