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坐進來,身上沾著一股消毒水混著雨水的氣味兒,令嚴律皺了皺鼻子。
“怎麼打的傘,你也不是拿不穩的那些傻子轉世了。”嚴律抽出幾張抽紙遞給他,讓薛清極擦拭肩膀上的雨水。
薛清極接過來擦了兩下,才忽然想起之前來時,嚴律握了握他把著傘柄的手,說了一句“握得挺穩,跟做夢似的”。
他終於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因為嚴律已經見過太多次他那些連傘都拿不穩的轉世了。
薛清極壓下心中酸苦,笑了笑:“你那個侍從呢?”
“別老侍從侍從的!”嚴律並沒有開車,夾著煙搖開車窗,“我打發大胡先走了,他在這兒也不好說話。”他說完,沒搭理薛清極看過來的目光,兀自道,“跟四喜聊的什麼?你其實可以直接問我,她才活了多少年,知道什麼。”
妖皇和小仙童已混的太熟,乃至於一個人說要走,另一個就知道他要邁左腳還是右腳。
薛清極並不意外,他輕笑道:“問你?你雖不至於撒謊,卻總對我避重就輕。”
嚴律沒吭聲,這倒是事實,他無話反駁。
“好吧,妖皇讓問,我倒真有要問的,”薛清極側過頭來,目光牢牢地黏在嚴律臉上,“你怎麼還不將胳膊上這鬼東西解掉?”
後半截兒終於再也裝不出雲淡風輕的模樣,聲音低下去,好似從牙縫裡硬擠出來一般兇狠。
嚴律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菸頭,手臂神展開來,露出滿手臂的雲紋,小臂上薛清極留下的魂契那一小片兒是乾淨的。
雲紋或許會覆蓋他的全身,但只有這片兒總是乾淨的。
嚴律看著自己的手臂,笑了一下:“我說過,你這魂契在你當時死後不久就開始淡了,這術沒了,單方面的魂契馬上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
薛清極並未答話,見嚴律另一隻手摸上小臂那處空白,兩指一掃,一隻小靈獸雀躍而出。
那似狼似犬的小獸撒著歡兒,毫無猶豫地奔向薛清極,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抬起手來,小獸在他的指尖跳躍幾下,融進他的掌心。
嚴律的目光追隨著那小獸落在薛清極身上,眉頭微皺,眼神兒裡帶著些許苦惱無奈,以及些許憂愁無措:“那以後我還怎麼找你呢?”
薛清極彷彿被一把捏住了鼻腔喉頭,酸苦、窒息同時湧來,半晌才說出一句:“你說過,那些轉世都不是我。”
“但看到他們,”嚴律說,“我會想起你,就不會忘了你了。”
冷風夾著秋雨從車窗外送進來, 幾點雨星藉著風揚起,落在嚴律的右手手臂上。
他那一整條手臂的雲紋勾連繚繞,纏了他千年, 他隨時有機會將這些東西拆掉,卻又保留至今。
彷彿是個已沒了理智的守財奴,起先只是抱著個保險櫃,後邊兒又在保險櫃外頭建了個大屋子, 又為了屋子修了院牆。
守財奴不分晝夜不吃不喝地加固、修補這些耗費他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