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了,那不是水聲,是鉞戎的血從我後背滴下來的聲音,是你們的血滴下來的聲音。”
薛清極只停頓了一秒,便明白了一切。
他只知道鉞戎戰死,嚴律說過鉞戎的腦袋被砍掉,他後來回瀰瀰山時特地補全了才埋葬。
原來不僅如此。
毒沒有要了嚴律的命,但卻讓他四肢麻痺了很久無法挪動,他趴在雪堆裡很久,鉞戎的屍體在他的後背上,血從脖頸流出,滴落在他耳邊。
他清醒地聽著那聲音,直到鉞戎的屍體被大雪凍上。
略緩過來的嚴律再奔去大陣找薛清極時,又目睹了薛清極被空間罅隙夾碎了半個身體,親手接住他的殘屍。
血一直在滴,滴了上千年。
他當年在同一天內送走了鉞戎,送走了薛清極,又送走了瀰瀰山大半的妖,送走了太多太多。
現在,他或許要親手送走胡旭傑了。
上神的“賜福”真是挑了最讓人無法承受的力量。
上天賜予他漫長的壽命與強健的體格,卻又給他柔軟的內心。
讓他千歲長生,卻又讓他身邊的人與妖接連離去。
讓他強悍卓群,卻又讓他孑然一身,形單影吊。
薛清極只覺得眼眶痠痛,他無法剋制地蹲下身,摟住嚴律,將他按在自己懷裡,壓抑著聲音道:“忘了吧。”
他有生之年從未想過這些話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都忘了吧,鉞戎,瀰瀰山,六峰,死去的人和妖,還有……”還有誰?他說不下去了。
嚴律渾身顫了顫,猛地反手摟緊他,好像唯恐忘記懷裡的人是誰,他狠搖了一下頭:“不會忘。”
薛清極閉了閉眼:“我恨那個給了你這長生的神。”
這語氣很像是走在路上絆倒石頭摔了一跤,竟然對一塊兒石頭髮起了脾氣。
嚴律低聲道:“別恨,沒有祂,我不會遇到你。”
這長生有千般不是,但沒有這長生,他倆根本沒有遇到的可能。
像用歡快節奏唱的一首苦澀的歌。
薛清極抓著嚴律的後背,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好似海浪帶著他飄在這塵世的海上。
“我小的時候,沒有上六峰的時候,”薛清極說,“很怕世上一輩子都不會有愛我的人,但你出現了。”他頓了頓,又道,“採藥人誤入山中,遇到山神,山神愛他的那一刻就已註定痛苦。對不起,但我又希望你忘不了我。”
嚴律的精神逐漸在薛清極的呢喃耳語中穩定下來,他感覺到脖頸面板的溼意,他的小仙童竟然又哭了。
妖皇以為是自己這驟然崩潰的樣子讓他不知所措,才會胡言亂語,他竟然也胡亂地安撫:“怕什麼。”
嚴律道:“我活的很長,很久,所以即使你壽數已盡,你已經不在了,這世上依舊有人愛你,十年,百年,千年。我將會是一塊兒活著的你的墓碑。”
永遠都會刻著你的名字。
他覺察到薛清極身體的顫抖,但卻真實的讓他心安。
手機在桌子上震了震,螢幕上亮起一條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