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每個字兒都說給薛清極聽,但卻像是每個字兒都在割他的肉。
薛清極的眼神兒逐漸涼了下去,緩慢地升騰起陰霾和悲慟,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嚴律的心口,輕笑道:“妖皇的愛真清醒,我自愧不如。”
嚴律覺得頂在自己心口的手指像是一把槍,裡頭的子彈早已將自己射了個透心涼。
車內空間狹窄, 即使是在初秋氣溫略低的山中夜晚,這窄小空間內的空氣也悶熱黏膩地裹著後座上的兩人。
嚴律的心口像被薛清極捅漏了一個口子,呼呼啦啦地灌進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的雜質, 他下意識地抓住頂著他胸口的那根手指,摸著的時候卻覺得指尖兒略微發涼,甚至還有些微微地抖動。
他抬眼看了看薛清極,昏暗中這人的眼睛裡竟不是以前發癲那會兒的狂亂, 反倒清明得很, 嚴律看過去的時候他起先還能理直氣壯地對視,片刻後抿起嘴唇,長睫抖了抖, 半垂下了眼, 手指也在嚴律的掌心裡蜷縮起來。
嚴律想起剛把他送回仙門那會兒,還會去頻繁地探望。那時薛清極還沒到了唯恐一個牽手就會洩露自己的感情的地步, 偶爾嚴律拽著他的手拉他去找樂子,剛拉到手裡時薛清極的手還是熱的, 但握的時間長了,這人的指尖而反倒逐漸褪去熱氣兒。
他以為是凍的, 問劍修是否要回去多加件兒衣裳, 後者卻說不用,只是緊張。
感情都壓在底下的時候,嚴律並不明白“緊張”是什麼意思, 只當是待會兒要帶他去尋釁滋事才有的慌張, 千年時光過去,嚴律忽然明白了當年的“緊張”意味著什麼。
那時的薛清極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兒, 妖皇如頭頂亙古不變穿林而過的山風,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風隨心所欲地吹來又肆意妄為地吹走, 卻無法自己去追尋。
他年少時嚴律已開始遊歷四方,他不過是嚴律一路經歷的一部分。他長成時嚴律已習慣了生離死別,心早已練成了個鐵皮桶,再不會被輕易打動。
名為嚴律的這道風在他的生命中肆意吹來吹去,卻始終留不下來。他越是清楚地明白自己抓不住追不到,就越歇斯底里。
他的緊張來源於深知無法追尋而帶來的不安,從以前到現在,這份兒不安從未平息。
沒有得到嚴律的回答,車內氣氛沉默下來。
半晌,嚴律將掉落的衣服撿起,咬著煙低聲道:“先穿上。”
他沒正面兒說話,薛清極忽然也覺得挺沒意思。
這種沒意思裡隱隱摻雜著些許焦慮,他知道這些事兒並非嚴律本願,但他每次看到嚴律冷靜從容地處理這些問題時,他都會忍不住在意。
薛清極慢慢將衣服套上,嚴律卻沒讓他直接拉上衣服,先按著檢查了一下身上之前留下的傷口,見確實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腰上,也沒因為剛才的活動而撕裂,這才幫著薛清極拉好了衣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