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有記憶起,就一直處在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中,面對的是親人和傭人們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母親也會經常縱容他的小脾氣,給他買上看中的貴重玩具。但父親一個星期卻只能見上幾回,最多的印象就是他站在門口看著父親穿鞋出去的那一瞬間,父親會回頭衝他笑一笑,然後叫一聲他的乳名,他則會脆生生的答應一聲,父親便揮揮手,轉身離開他的視線。
可沒想到,父親忽然間卻把他帶到了這樣一個極其陌生的地方,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
父親彎下腰強行把他的手拽開。用命令式的語氣道:“周非亞,你也是大孩子了,怎麼沒有一點男孩子應有的勇敢和果斷呢。悟師父在看著你。過去吧,不要讓爸爸失望。”
小小的周黑鴨不知道他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樣的考驗,也不知道他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他現在只知道,那位坐在陰影中看不見面孔的老人,正用一雙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會發出幽光的眼睛在看著他。
他強忍著想要哭泣的心,一步一步在破舊的木地板上前行。腳步所及之處無不蕩起漫天的灰塵,發出咯吱咯吱腐朽破敗的聲音。幼小的身軀在幽暗的燈光下微微顫抖,他又回頭看了看父親。父親的臉上滿是期盼和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渴望,他狠狠心,竟頭一次表現出不同於他年紀的決絕,彷彿割斷了他和父親所有的親情維繫似的。以一種不再回頭勇往直前的氣勢。朝著他最為畏懼的黑暗一步步走去。
陰影中傳來老人沙啞的聲音,“很好。”
忍受著由於顫抖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身軀,周黑鴨戰戰兢兢的站在老人的身前。老人的右手很大很溫暖,輕輕的在他的腦袋上摩挲,讓他明顯感覺到一種粗糙的摩擦感,暖意從手心中傳來,在這個已經入夜冷寂的夜裡,給他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終於。他不再感到畏懼。
“這個孩子我收了,7年之後。你再過來帶他。”
聽到這句話,父親如釋重負,彷彿完成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似的,他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兒子,便轉身離開,彷彿這世上從來沒有兒子存在過的痕跡一般。
年幼的周黑鴨緊緊咬住嘴唇,眼淚卻忍不住噴湧而出,他忽然明白了一點,即便此刻他再大聲的叫喊,父親也不會轉頭,甚至恐怕連腳步都不會停頓,他真的是不想要自己了吧。
待汽車的轟鳴聲越來越遠的時候,周黑鴨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媽媽,我要媽媽。”
“孩子,你的家人都走了。從現在起,你只能靠自己。”
周黑鴨仍然哭泣著,老人則一直在陰影中等待,絲毫沒有顯示出不耐煩的樣子。
良久,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向老人,眼光中滿是惶恐與期待。
老人輕嘆一口氣站起身,道,“如果你能堅持下來,我會重新給你起一個名字。”
“我有名字,我叫周非亞。”他認真的說道。
老人微微笑道:“不,在寺廟裡修行,是不能叫我們俗家名字的。因為,這裡已經不再是人間。”
老人看了看他,輕聲道:“這間屋子的灰塵確實有點多了,你把它清掃一下,如果我明天早上過來,仍然能感覺到灰塵撲面的話,你明天的早飯將會被扣除,聽明白了嗎?”
周黑鴨茫然的看著他,當他以為老人是在說笑的時候,老人一邊咳嗽著一邊跨出了門檻,他呆呆的打量著這間屋子,房樑上懸掛著一盞被灰塵包裹的白熾燈,發出暗淡的幽光,屋子裡的陳設很舊,不知是什麼年代的產物。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嫩嫩,和滿地的灰塵與雜亂完全是兩個世界。
他頹然的又一次坐倒在地,年幼的心沉向谷底,在他短暫而又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