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氏原本打算賦她這個權力,是她不識抬舉,自動棄權。
往者已矣,一切從頭開始,勤勤並不介意再看錶姐冷麵孔。
文太太出來問:「怎麼都乾坐著,小時候你們頂愛下棋。」
文太太把棋子取出來。
勤勤頗有下象棋的天分,幼時常與她父親對弈。
下了五分鐘她便炮九平七,待紅方走了兵五進一,以便反立中炮,積極爭先。
珉珉連忙平炮求兌,明明有機會取勝,但不知恁地,在勤勤面前,她心已經怯了,不敢下殺著。
這是失去自信的表現,勤勤立刻注意到了,甚為不忍。
世人的心理竟這麼懦怯,碰到一點點挫折,見人有一點點成就,立刻拜倒跟前,世人又如此可惡,見人有些微不得意之處,略為狼狽,便湊熱鬧也要來踩一腳。
從這局棋中,勤勤進一步洞悉了世情。
她的心靈忽然亮了起來空了起來,勝了一局之後便收手不玩。
珉珉讚嘆說:「你看你多能幹。」
最令勤勤難過的是,珉珉還是真心的,絕不虛偽。
她正容說:「你錯了,我也不過去到哪裡是哪裡。」
珉珉一怔,並沒聽懂。
文太太又鼓勵她們親熱,「不出去喝杯茶逛逛街?」
勤勤搖搖頭,目光落在日曆上,擾攘間已經八月份了。
竟這樣就過了一個夏天。
這幾個月來她未曾為生活上任何事操過心,天天抽絲剝繭,鑽研檀氏的秘密,待洞悉一切的時候,季節已經偷換。
勤勤吃驚了,呆呆地看著月份牌。
珉珉與妹妹向她告辭。
一走到樓下,兩姐妹便說起勤勤來,「怪極了,面色變幻無常,一時陰雲密佈,一時曙光顯露,令人摸不著頭腦,看樣子,心理負擔不輕。」
「然而,她快樂嗎?」
「不快樂,誰幹,她當然有她的樂趣。」珉珉羨慕地說。
「下次問問勤勤。」
這樣子的問題,連勤勤都沒有答案。
最快活的應當是楊光,事不關心,永不勞心,只管作畫。
勤勤走過去,握住母親的手,「媽媽,倘若我們失去目前的安定生活,你會怪我嗎?」
文太太聽了這話,眼睛發紅。
「媽媽,你不捨得?」勤勤有點急。
文太太轉過頭來,「不捨得什麼?只是這句話,你父親也曾說過,你那口吻,活脫似他。」
勤勤微笑,那簡直小巫見大巫,她父親把整副家當,包括一爿紗廠,在短短十年間散清。
文太太說:「我才不怕,只要你們喜歡。我這生人,能夠看到你父高興,以及看到你愉快,已經達到目的。」
勤勤提醒母親,「但也許,表姐她們就不與咱們來往了。」
文太太笑吟吟地說:「來,有來的做法,不來,也有不來的做法。」
勤勤意外,「我以為你很享受同她們往來。」
「我的確享受,但她們不來侍候,我亦不覺空虛。」
勤勤明白了,這叫做隨遇而安,是生活最高境界。
「媽媽,我愛你。」她抱著母親搖兩搖。
那天晚上,勤勤再也沒有做夢,再也沒有見到那美婦人。
不是不惆悵的。
她在家中自己的小小舊床上睡到九點,鬧鐘叫起來,她探手過去,熟悉放肆地,碰一記拍下去。
勤勤唏噓地想,一切都恢復正常了,唉,南柯一夢。
她起床妝身,穿上日常便衣,套上球鞋,恢復自我。
來接她的司機差點兒不認得她,勤勤坐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