謐雪白。乾枯的樹梢上凝著晶瑩的冰花。
十三歲的孟洺搓了搓手,凍得兩頰微微發紅,坐在石階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小八,冷嗎?”耳邊是關懷的聲音,脖子上一暖,孟洵蹲在孟洺面前,替他一圈圈綁好條圍巾,眉眼淺淺溫柔安靜。
“四哥。”孟洺乖乖地坐著,喚了聲。
孟洵也坐了下來:“怎麼了?”
少年清秀稚氣的眼染上一絲朦朧的失落,說話間吐出一口白氣。“過幾日就是除夕了。”
宮內早已張燈結綵,處處喜氣洋洋的氣氛,可往往這樣,就愈發襯著身為質子的二人在姜國的孤獨與悲涼。
孟洵聞言,嘆了口氣,摸摸孟洺的頭髮:“罷了,你我一起過也是好的。”
“何時,才能回到晉國呢?再吃一吃,那裡的酥糖。”孟洺神色黯然地說著,忽然,嘴被一堵,一口甜甜的東西就塞入嘴中。
孟洵笑著:“酥糖給你吃,小八別不高興了,有四哥陪你呢。”
孟洺嚼著糖,鼻子酸酸的,腦袋重重地點著頭:“嗯!”
十八年前。
晉國。大明宮。
剛剛登基的雍旭帝孟洵坐在龍椅上,冷冷地看著一朝文武百官跪下朝他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響徹在大殿裡。
五年的時光,實在可以改變太多。
那個曾經溫潤如玉的少年,替弟弟細心圍好圍巾的少年如今變得強大,變得陰洌,變得一個眼神就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龍椅上,一身龍袍的他沒有喜悅,而是冷靜,異常的冷靜,一股不屬於弱冠之年該有的冷靜。
他久久沒有說“平身”,而是眼神慢慢地慢慢地掃過眾人,食指在龍椅上敲了敲,玩味地蹙起了眉毛。
都是仇人呢。
都是些衣冠禽獸呢。
都是些明明是兄弟卻硬要在背後捅自己一刀的人呢。
那到底,該殺第一個誰呢
要把朕在姜國受過的所有痛苦,所有屈辱一併償還給你們!
孟洵沒有表情卻狠狠地想著。
此時的孟洺也跪在一排人中。
他很高興,因為他今天最尊敬的兄長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上了帝位,他怎麼能不高興。
他跪拜得很認真,頭緊緊地磕著地,卻一點也不難受,嘴角還得意地揚著。
孟洵之後看到了孟洺。少年清瘦的身子露出單薄的身形,跪著膝蓋要疼了吧。心裡微微一軟,孟洵沉聲道:“平身!”
十七年前。
晉國。御書房。
“四哥!”門外的公公還來不及阻攔,門就被推開了,孟洺趕著匆匆大雪奔跑而來,馬上就要弱冠的少年還是幅天真無邪的模樣,笑呵呵地看著孟洵。
孟洵正在與尚書議事,被打斷得有些不悅,皺了皺眉,揮揮手道:“小八,你先退下,朕還有事情。”
孟洺一愣,動動嘴唇:“我……”藏在袖子裡的小碗不敢拿出來。聽說最近四哥失眠,那是他特意學了一早上燉的桂圓蓮子湯,生怕涼著了,飛奔著就送來。
食指上,還有被燙傷的水泡。
見孟洺遲遲不退下,孟洵加重了幾分怒意“孟洺,退下!”
孟洺臉色蒼白地一抿嘴唇,轉身就走。
衝到屋外,寒冷的風吹著他兩頰發疼。脖子上,依舊圍著六年前的圍巾,可為何,卻不似當年溫暖了。
御書房內的孟洵,也在一秒後意識到了自己語氣似乎有些重了,想追出去,可終究還是默嘆一聲沒有動。
“陛下。”孟洺親眼看著公公端著同樣的養生湯走了進去,恭敬地勸四哥喝下,一時心裡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