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手裡拎了瓶威士忌酒,另一個人拿了包pate de foie gras。聽到他們倆對自己的眼力嘖嘖稱讚時,菲利普心裡美極了。他本想把那位當證券經紀人的蘇格蘭佬一併請來熱鬧一番,無奈他只有三張椅子,只能招待兩位客人,多請一位就沒椅子啦。勞森知道菲利普正是透過他才同諾拉·內斯位元結識的。此時,他同菲利普說起了幾天前他邂遇諾拉的事兒。
〃她還問你好呢。〃
一提起諾拉的名字,菲利普頓時雙頰絆紅(他就是改不了一發窘就臉紅的令人難堪的習慣),勞森在一旁用疑惑的目光瞅著菲利普。現在,勞森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呆在倫敦。他還真是人鄉隨俗哩,頭髮也理得短短的,一身筆挺的譁嘰制服,頭上還戴了頂圓頂硬禮帽。
〃我想,你跟諾拉之間的事兒完結了吧,〃勞森說。
〃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她了。〃
〃她看上去還挺精神的哩。那天她戴了頂非常漂亮的帽子,上面還裝飾著很多雪白雪白的鴕鳥羽毛。她日子一定過得很不錯。〃
菲利普轉換了話題,可心裡頭卻放不下諾拉。過了一會兒,他們三人正在談論別的事情,菲利普卻突然脫口問勞森說:
〃你碰見她那會兒,有沒有她還在生我的氣的印象啊?〃
〃一點兒也沒有。她還說了你一百二十個好哩!〃
〃我想去看看她。〃
〃她又不會把你吃掉的。〃
前一個時期,菲利普常常思念諾拉。米爾德麗德拋棄他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起了諾拉,並滿懷苦澀的心情對自己說,諾拉決不會像米爾德麗德那樣對待他的。他一時情不自禁地想回到諾拉的身邊去,而諾拉一定同情他的遭遇的。然而他又自慚形穢,因為諾拉一向待他很好,而他卻待她非常刻薄。
勞森和海沃德告辭後,他吸著就寢前的最後一斗煙。這當兒,他自言自語地說:〃假使我一直守著她該多好啊!〃
菲利普浮想聯翩,回想起他和諾拉在文森特廣場邊那個舒適的小房間裡度過的良辰美景,想起了他們倆上美術館參觀和上戲院看戲的情景,回憶起那一個個他們倆在一起促膝談心的迷人的夜晚。他追憶起諾拉時刻把他的健康掛在心間,凡是有關他的事兒,她都深表關切。她懷著一種誠摯的、忠貞不渝的情意深深地愛著菲利普,這種愛遠不止是性愛,而幾乎是一種母愛。他知道這種愛是十分可貴的,正是為了這一點,他該誠心誠意地感謝上天諸神的恩澤。他拿定主意去求諾拉開恩。她內心一定非常痛苦,但他覺得她心地高潔、豁達大度,定會寬宥他的,因為她一向與人友善。是否給她寫封信呢?不。他要突然闖進她的屋去,一下拜倒在她的腳下……他心裡明白,到時候他怯心怯膽的,做不出這個富有戲劇性的動作來的。不過這確是他喜歡考慮的方式……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如果她願意收留他,那麼她儘可以永遠信賴他。他已經從他所經歷的那令人憎惡的災難中恢復過來了,他了解她的人品之可貴,向現在她完全可以相信他。他遐思翩躚,思緒一下子轉入對未來的憧憬。他想象自己星期天同諾拉一道在河面上泛舟盪漾;他還要帶她去格林威治遊覽。他永遠忘不了那次同海沃德一道出去遊覽觀光的歡樂,那倫敦港的美景永遠深深地留在他的記憶裡。炎夏的下午,他和諾拉將坐在公園裡閒聊。他想起諾拉的歡聲笑語,宛如一彎溪水舊淚流過卵石時發出的聲響,趣味雋永,絮絮叨叨,卻又富有個性。想到這裡,菲利普不禁哧哧地笑了起來。到那時,他所蒙受的痛苦將像一場惡夢似的從他腦海裡隱去。
次日下午用茶點時分,菲利普想這個時候諾拉肯定在家。但是他舉手叩門時,一股勇氣頓時跑得無影無蹤。諾拉會寬恕他嗎?他這樣死乞白賴地纏著她太可鄙了。一位女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