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來?是想見證此刻的我有多麼的可憐?”
他的劉海低垂著,臉上的表情隱藏在劉海里,她看不見。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像以前每次他給她勇氣的時候一樣,溫柔的摸著他的頭:“路叢光,沒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路叢光再次抬頭,以往黑亮充滿靈性的眸子此刻變得深不見底,他凝視著顧衍生,片刻後他笑了出來:“我知道。”
他明明是笑著的,可是表情看上去卻叫人那麼悲傷。他盯著顧衍生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我從來都留不住。我想要爸爸,可是媽媽說對我說,我沒有爸爸;我想要你,可是你對我說,你愛的是葉肅北。我對自己說,沒關係,我被拿走了東西,就會有另一樣來填補了。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依然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自嘲的一笑,笑的顧衍生一陣心酸。
他伸手拿過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抿了一口酒,他又說:“現在,我連最後一樣也失去了。今天,是我最重要的一天,你的生日,和,母親的祭日。”
他說的雲淡風清。
顧衍生瞪大了眼睛,嘴唇緊緊地咬著,心裡像有什麼東西揪著疼。工作室裡明亮的燈光打在路叢光臉上,顧衍生只看見一片慘白。
她大腦轟的一下全然無法思考,她緊緊攥著手心,心通通直跳,後背汗意涔涔,她竟覺得自己有幾分顫抖:“什麼時候的事?”
路叢光抬眼望著別處:“七個小時以前。”
顧衍生什麼也沒有再問。因為她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太過蒼白。她不是不知道路叢光和母親的感情。他以前就說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他他也不怕,因為他還有一個全世界最疼他的媽媽。
看著路叢光有些渙散的眼神,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她無聲的將路叢光擁在懷裡。她身體接觸到他的那一刻,明顯的感覺到他身體的瑟瑟顫抖。
她像安撫孩子一樣輕撫著他的背脊,軟言說著:“我知道你現在很不開心,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的嗎?不開心的時候,只要都說出來就好了。現在我哪裡也不去,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告訴我,好不好?”
路叢光沉默的埋首在她頸窩中,像個自閉的孩子,許久許久以後他才說:“今天是我親手蓋的白布。我看見醫生把她拖走了,感覺她只是換了一個病房。以前她好好的時候,總愛跟我打電話叨唸我快點回國。可是我回來了,她卻又走了。”
顧衍生眼底一片潮溼,她咬著牙拼命忍住眼淚。
“她那麼愛漂亮的人,醫生把她頭髮都剃光了,那麼辛苦的治療她都沒哭,可是剪頭髮的時候卻哭了,她求我不要讓別人剪她的頭髮,可是我卻沒答應。”
“我好後悔……我應該都答應她的……”
“……”
顧衍生也不知道他說了多久,久到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當她顫抖著雙手去拭自己的眼淚時,她才發現路叢光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留,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遠方,像是失了心智一般。
“路叢……”她話還沒說出口,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路叢光善解人意的輕輕推開她,對她說:“接吧。”
顧衍生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葉肅北的聲音聽上去不似往常的平靜無波,他冷冷的說:“你在哪裡?八點早過了。”
“臨時有點事。肅北,今天我可能會晚點回去。”
電話那端的葉肅北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是什麼事呢?”
顧衍生拿著電話看了一眼路叢光,轉過身去壓低聲音說:“我那同事夏鳶敬你還記得的吧?她媽媽今晚有事兒,我要給她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