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份,他沒有身份,男是男,女是女,一切武裝卸下。
非要是個棋鼓相當的人物呵,否則一轉頭就同人談起這三天所發生的細節……要找個對手原來是困難的。
他帶了許多多水果上船,腰子西瓜中灌了酒,一聞就覺得要醉。
成日我們耽在五十公尺的艇上,傍晚到附近鄉鎮探訪。
深色面板使我們看上去似遊客,誰又不是時光隧道中的遊子?逗留一會兒便墮向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數日閒,好好的瘋一下。
貝殼割了足也不理,不但身體染上薔激色,頭髮也透出棕意,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大自然,用光食水,我們索性跳進海中沐浴。
不過時間總是要過的,一天只有廿四小時,無論多哀傷或多快樂,一天也只有廿四小時。
打道回府時,他很沉默。
這三天也很難向妻子解釋吧,婚姻是對另一個人負責,噫,多麼麻煩。
我仍是自由的,只需對自己交待。
在碼頭上我們道別,他有三天沒刮鬍子,非常野性,我朝他飛吻再見,狀若瀟灑,黯然銷魂。
坐他司機開的車子回家,又從頭做文明人。
不是沒有遺憾的,坐在地板中央很久,十分難過,已習慣有他在身邊,渴望他再安排類似的約會,雖然心中十分了解已無此可能。
心已受傷。
浸以溫柔的泡泡浴也無補於事。
到理髮店去修理被海水陽光蛀蝕的頭髮,收拾舊山河。
突然覺得寂寞,並且不想見一般性朋友,看書看不完,看戲不耐煩,音樂也不好聽,什麼都不起勁。
有時看著電話,想打給他。
當然沒有,一打就完了,把一切苦苦經營的氣氛宣判死刑,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必須記得,這不過是一個假期。
電話一直沒有再響,很受傷害,很無奈。
秋天快要來了,要去選下一季的上班衣裳,要辦的正經事在排隊呢。
我們曾有過好時光,想起來,混身蘇軟。
沒有必要再去打聽雷傳湛其人,任由他消失,總要消失,午夜夢回,略為清醒的時刻,總是想起他,相信他也會想起我。
呵是,他一定會。
生命中不多這樣的約會。安琪兒寫照喜歡安琪,有許多許多因素。
最主要的一點,是我自己出來做事那一年,也只得十七歲,額角的汗毛還沒有褪淨,便赤手空拳打天下,一直至今已看到她,有太多的認同感。
當其時的長輩,並不懂得照拂晚輩的美德,他自己的子女是寶,人家的孩子是糙,落在他們手中,不但不見諒,不給機會,且語多諷刺:「呦,你快賺到一千元一個月了,不得了」,更排擠得不遺餘地:「只得個講字,不能成為作者」,「她名譽不好,不要讓你家孩子同她來往」等等,說這些話的人如今大部份也都活著,有些已很潦倒,有些尚有口飯吃,此刻見到他們,直行直過,我是非常記仇的人。
多謝他們,白做了十年小妖女,如今步入中年,才洗脫種種毋須有罪名。
今日看到安琪又遭到同樣待遇,不平之餘,益發鍾愛她。
那些年紀足夠是她老媽,或許是外婆的女士們,批評起她來,不遺餘力。
女人器量小,或許她小時候似根雪裡紅,或許她認為鋒頭勁便不算好女人,所以還能夠包涵她們。
一日老何,一個專欄作家,忽然在晚飯時說:「安琪的眼睛小!」
因他是男人,我就生氣了,馬上拍案而起,說:「你老母的眼睛小,你老婆的眼睛小,你的眼睛小,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這話一出口,自己都吃驚,怎麼攪的,許多年不這樣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