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下備了幾杯薄酒,想請高公公何時賞個臉小酌幾杯……”黎國舅笑道。
高賢何等精明,早將黎國舅的來意猜得一清二楚,卻沒點破,只是推辭道:“國舅大人也知道,陛下近日忙於國事,老奴是一刻也不敢擅離職守,請國舅大人見諒。若有什麼地方能幫的了大人的忙,大人儘管直說。”
黎國舅捏著鬍鬚,臃腫的臉一笑便擠滿了橫肉,道:“老夫與高公公也相交了多年,有什麼好處自然也不敢忘了高公公。今日聽罷陛下的聖旨,老夫有些地方不大明白,想要請教高公公,聖上既然分了司徒家的兵權,委任杜大人為鎮北大將軍,為何又要以婧公主為監軍,老夫委實無法體察陛下的意思……”
高賢始終不動聲色,聽罷,微微一笑:“國舅大人多慮了,司徒一門為大興貴胄重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陛下若是要斬斷其足,自然得徐徐圖之,怎能趕盡殺絕?婧公主是什麼身份,大人應該清楚,可任她再如何厲害,到底不比男子,無論如何也掀不起風浪來,大人應當寬心才是。”
這最後一句說到了黎國舅的心坎上,無子嗣是司徒家的致命傷,而黎家偏有個皇子即將長大成人。聽了高賢這番話,黎國舅的憂慮頓時去了大半,笑容越發自得了:“聽聞杜將軍為人不喜略冷清,是邊將中數一數二的英才,高公公的賢婿果然不同反響啊!他日若有機會,還要勞煩高公公引見引見,老夫也想結識杜大將軍。”
高賢皮笑肉不笑:“好說,好說。”
兩人正寒暄,小太監匆匆跑來道:“高公公,陛下傳喚。”
高賢忙道:“國舅大人,老奴得走了。”
黎國舅笑:“高公公請便……”
高賢轉過身,捋了捋臂彎裡的白色拂塵,輕蔑地笑了起來,優伶之家就是扶不上臺面,有事便求他,沒事便給他添堵,有個七皇子又如何,朝中皇子多的是,若論起身份來,哪個都比七皇子高貴得多。
陛下的枕邊人雖多,卻沒人比高賢更懂陛下的心思,應當說,除了高賢,沒人懂陛下的打算。司徒皇后無子嗣,卻有一位女兒,大興公主根本無需赴戰場殺敵,只在一種時候應當去歷練……陛下在鋪路,做著一件天下人都不曾想過的事,所以,方才他追上婧公主,對她說,陛下對她抱有莫大期望,希望她此去有所收穫,平安歸來。
高賢的目光直視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長廊,他的頭上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陛下,陛下所想便是他所想,即便他完全體察了聖意,在他人面前卻不吐露半句,這才是最忠貞的奴才。
方才那會兒,高賢有種衝動想對黎德庸那老匹夫道,若除卻陛下的旨意,單問他高賢的意思,數位皇子誰人坐上皇位他都無所謂,單單除了七皇子,終有一日,他會讓黎德庸那老匹夫悔得腸子都青咯!
……
城西十里亭,不少人來送百里婧,左相府一門自不必說,黎戍也不顧他家老不死的自個兒跑來了,在這些人裡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畢竟他是不學無術的戲子,又是黎家的人。好在黎戍臉皮一直很厚,根本不將旁人的鄙夷放在眼裡,他們厭惡他,他難道就不吃飯睡覺唱戲了麼?他活他的,跟他家老不死的,跟所有人毫無關係。
五千人的整齊隊伍中,高高豎著幾面大興國的日月同輝盤龍旗,還有京營的虎面大旗,百里婧端坐在馬背上,對著眾人揮手道:“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說著,一扯韁繩調轉馬頭。忽一道頎長身影奔至馬前,是墨問。
他拉過她的手,將一樣東西放進她的手心裡,又合上她的掌心,大手將她的手包住,久久不曾鬆開。
五千人的隊伍有些躁動不安,馬兒嘶鳴著,墨問回頭看了看,忽地朝百里婧伸出一隻手,示意她低下頭,百里婧順著他的意俯身,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