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捨是因為這座全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這個東北家庭的溫暖熱情,還是因為,這裡有一個人,關聯著我難以遺忘的過去。
簡夕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去找她,或者說,我竟然有膽量找她。
這個外表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性格里強硬的一面令人昨舌。大學時,因為我和西竹的事情,她私下找過我很多次。每次都是咄咄逼人的痛罵,到最後,一見到她我便不由自主地打心底裡抽出幾口涼氣來。
爭執最激烈的那次,發生在墨湖的事情之後。簡夕因為氣憤,失態地衝著電話大吼:“袁更新,你有沒有良心?竹子這麼好的女孩,你說喜歡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哭成那個樣子,你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我給出的理由,在她看來,荒誕可笑。“誰有義務等到你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時再去跟你在一起?即使她願意等,你能保證到時候就沒有其他的問題了嗎?有大好的青春不拿來好好相愛,袁更新,你會後悔的!”
一語成籖。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我並不想打擾她。可是我想告訴她一些事情,也想知道一些事情。哪怕她會覺得,我是不可理喻厚顏無恥吧。
但是真的見到她時,我才發現,要開口居然這樣困難。一個人的名字,許久沒有再念過,以至於話到舌尖又生生咽回去,我只能字斟句酌膽戰心驚地問:“她在上海還好嗎?”
儘管萬分不樂意,簡夕還是告訴了我:“挺好的。”
這波瀾不驚的三個字,讓我安下心來。
“她做什麼工作?”
“在會展公司做翻譯。”
“什麼樣的工作?”
“就是在各個會場進行現場翻譯,經常出差,全國各地的跑,累一點,但是生活不枯燥。”
我想一想,就笑起來。她一定見到許多的人事,有了許多有趣的經歷。遇到困難的時候,也許會像以前一樣,眉毛鼻子一起皺起來。
我有太多害怕,怕她過得不好,怕她工作不順意,怕她沒有往前看,怕她心裡還有我,怕她不知道我已經結了婚。
可是我又有許多掙扎,我有什麼資格和能力,讓西竹念念不忘呢?也許,她早就有了新生活吧。
婚禮之前,我在四處打電話發資訊聯絡朋友時,想起2009年的十月份,西竹發給我的那條簡訊。
“今天在這裡無意中發現一本新書,書名叫Language Update。Language,語言;Update,更新。語言更新。我默唸了幾遍,卻變成了袁更新……對不起,我知道了答應不愛你,可是我一想到此後我們再不相關,眼淚就把嶄新的書頁淹了。你還是不要管我了,讓我有自己的相信和執著吧,我想有一天,阻礙會過去的,如果過不去,我會努力忘記的。”
我們之間,終究橫了不可逾越的天塹。你知道了嗎?如果你已知道,你會兌現自己的承諾,努力忘記嗎?
我打電話給孔桑桑,邀請她來參加婚宴,並沒有真正指望她會答應,但是我想,她也許會在適當的時機向我牽掛的人轉告一句:“袁更新結婚了。”
如我所料,孔桑桑委婉地拒絕了。她說兩地離得太遠,問了我關於林慄的一些情況,然後祝福了我。自始至終,沒有人沒有提起西竹。我在打電話之前暗暗地想,也許她無意間會說起,西竹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可是她隻字未提。
我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失望和壓抑,卻又認命地覺得,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逝去的感情恰如陳年的秘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每個人也都諱莫如深。
我的名字,在我和西竹共同認識又知道內情的幾個朋友間,可能已經成了忌諱。但是我放不下心,如果孔桑桑不說,她要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