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飯倒也罷了,幫吳偉偉刷牙,就有點找不到感覺,究竟刷沒刷乾淨,用力輕重合不合適,心裡完全沒有底。大便比較簡單,老虎凳上有個圓洞,就在屁股下面,平時蓋著木板,需要時揭開木板即可,便後幫忙擦屁股就行了。小便就尷尬了,要人一手端便盆,一手幫忙逮住;逮的人固然嫌髒,覺得噁心,被逮的人也覺得害羞,老尿不出來。
吳偉偉對著監控器罵了幾天,沒有警官理他,沒勁兒了,不罵了,嘻嘻哈哈跟押室的人說笑,好像坐在老虎凳上還挺舒服的。但是,正因為吳偉偉表現得太高興了,我曉得他內心必定非常痛苦,而且跟看守所的警官較上勁了。若是回到古代,吳偉偉是條好漢,但作為現代人,搶劫、殺人,卻是反人類的行為。雖說如今的吳偉偉可憐,但被他殺死的人難道不可憐嗎?
裁決終究還是下來了,跟吳偉偉同走的有:潘駝背、王駝背、王龍福、陳中。
聽說王龍福完全垮了,坐都坐不穩;陳中默默流淚。潘駝背大聲哭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則是整個看守所都聽見了的。王駝背對潘駝背的表現相當不滿,為有這樣的同案和朋友感到可恥,怒斥之。吳偉偉則談笑自如,後來居然還小睡了一會兒。
早上,法警來帶死刑犯,吳偉偉笑著跟大家一一打招呼。週三娃笑著跟吳偉偉道別,喊他放心走。吳偉偉點頭笑說:“你也別太勉強,隨緣。”
吳偉偉走出門,鐵門重重地關上,週三娃“咚”地跪下,“咚咚咚”連磕了幾個響頭,高聲喊:“偉偉,我的好兄弟,哥送你,你走好。”這時,押室有幾個人哀哀地唱起了《死囚之歌》——
“秋風涼,秋風涼,秋風兒陣陣多麼的淒涼啊!無情的槍口兒啊!對準了兒的胸膛。滿山遍野的人們,流下了同情的淚。秋風涼,秋風涼,秋風兒陣陣多麼的淒涼啊!梧桐樹葉兒落,孩兒我離故鄉,離開了故鄉,告別了爹和娘。孩兒我有錯,請媽媽原諒我,兒我如今離開你老人家啊!來到了陰曹地府,再過那個百年後,兒再來孝敬你老人家。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抬頭只見星星和月亮,得到自由的人兒,臉上嘛掛微笑,回到了故鄉見到了爹和娘。”
看守所從來是不缺少死刑犯的,吳偉偉他們走了,馬上又有人戴上腳鐐手銬。我們押室戴的人姓張,好像剛滿二十歲,整天悶悶的,估計不槍斃都要憂鬱死。他犯罪也莫名堂——據說,他本來是開計程車的,一天夜裡跟女友一起去送一個有錢人,女友突奇想,要他搶那有錢人。他聽慣了女友的話,想都沒想就同意了。然後他假裝車壞了,停下修,並喊那人下車幫幫忙。那人下車後,他就從背後用榔頭敲那人的頭,本來沒想敲死的,沒想到人的腦袋不經敲,敲幾下就死了。被抓後,他一人把案子扛了,女友好像只判了兩年。是個好情人,也是個糊塗情人。
看守所也從來不缺少娛樂。春節前,關進來一個叫賴正奇的中年人,他犯的罪是****一個喊他“爺爺”的小女孩。這下大家找到洩的了,沒事就打賴正奇,下手都不重,因為有過打死人的教訓。晚上睡覺安排賴正奇睡的是“金魚缸”,即:馬桶。挑豬毛,大家不讓賴正奇挑,故意剝奪他勞動的權利,這樣打他時,萬一被警官看到了,就好說他不參加勞動。有時打他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就乾脆把他裝進豬毛口袋,用豬毛埋了,眼不見,心不煩。總之,什麼花樣都有,好玩不過人玩人啊!
押室其實每天都充滿笑聲的,並不像沒經歷過的人想象的那樣,個個愁眉苦臉,人人凶神惡煞。可以說,我在看守所,並沒覺得真正難熬過,但是轉運站就有點黑了。
本來我可以不送轉運站,而是直接到煤礦服刑的,但是由於我招呼看守所的一名女警官,並且嬉皮笑臉的,所以引起警官們的強烈不滿,決定把我送到轉運站去折磨折磨